卫寒舟见她如此模样,心揪了起来。本想着给她第一块帕子,但见她身子摇摇晃晃的有些不稳,索性轻轻把她搂了过来,抱在了怀里。
柳棠溪也没拒绝,抱着卫寒舟的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一哭,一直到了码头都没停下来。
等把东西搬上了船,到了船舱里,柳棠溪依旧时不时抽咽几声。
“以后你若是想娘了,就让娘他们来京城探望咱们,可好?”
柳棠溪肿着一双眼睛,看了卫寒舟一眼,斥责:“你怎么这么不孝?去京城那么远,爹娘他们年纪大了,不方便。”
卫寒舟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渐渐地,柳棠溪平静下来,坐在床边,看着外面的河水出神。
卫寒舟想,以前他出门读书的时候,怎么就没见她哭得如此伤心,也没见她去他读书的地方探望他?
随着卫家村渐行渐远,镇,县城也离开了柳棠溪的视线。
来到这个陌生世界之后,她所熟悉的一切,几乎都消失不见了。
只除了卫寒舟。
而前方等着她的,是未知的京城,是书中的剧情。
虽然卫寒舟也是活生生的书中人,整本书中对他的描写也不少,可那些多半是在京城,而非是乡下。他们过得这段生活更像是关于卫寒舟这个反派的番外篇。
看着此刻坐在自己对面,自打一上船就开始看书的卫寒舟,柳棠溪心情着实复杂。
目前来看,卫寒舟的性格跟书中完全不同,除了长相和智商没变,似乎其他都变了。
那么,到了京城,他做了官之后,还会跟书中一样,是个只会溜须拍马趋炎附势的人吗?
应该……不会吧。
柳棠溪想。
可有的人在家人面前是一面,到了官场又是另一面,所以,她也不敢百分百保证。
不过,卫寒舟是个什么样的人还不是最重要的,最让人头疼的是,京城还有怀恩侯府。
怀恩侯府中有不喜欢她的原主。
还有,这件事情她要不要跟卫寒舟提前说一下呢?
可她之前一直装失忆,这会儿又冷不丁说自己想起来家人在京城,会不会太奇怪了?卫寒舟会不会怀疑她一直没失忆?那她之前逃跑和性情大变的事情该怎么解释?
哎。
柳棠溪自己都没发现,她突然叹了一口气。
卫寒舟早就察觉到柳棠溪在看他了,他也一直等着她说话,熟料,她只是盯着他看,并未言语。
“娘子可是有话想跟为夫说?”
柳棠溪正想着跟卫寒舟坦白的事情,听到这话,吓了一跳。
“没,没什么。”
“哦,是吗?”
“是……是啊。”说着,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的不自在,端起来一侧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喝了一口水之后,柳棠溪发现卫寒舟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她看。
柳棠溪不明所以,以为被卫寒舟看破了心事,心虚地问:“你……你看我做什么?”
卫寒舟瞥了一眼柳棠溪手中的杯子,没说话。
柳棠溪也注意到了卫寒舟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杯子,这一看之下,怔住了。
这杯子不是船上的,而是她特意从家里带出来的。出门在外,她总会带一些家里的餐具,就怕路上的不干净,用了会得病。
因为两个人同行,所以她特意带了两个。
这两个杯子都是竹子做的,长得一模一样。为了区分,她特意在自己那个上面画了一只蝴蝶,在卫寒舟的上面画了竹子。
可此刻在她手中的杯子,分明是画着竹子的那一个。
这是卫寒舟的那一个。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柳棠溪的手有点抖,险些没拿稳。
“娘子可是看错了?”
柳棠溪脸色微红,放下有些烫手的杯子,说:“可……可不是么,看错了,这蝴蝶和竹子长得也太像了。”
“嗯。”
柳棠溪抬头觑了一眼卫寒舟的神色,见他正看着她,忙垂眸,轻咳一声,说:“我累了,去躺一会儿。”
“好。”
柳棠溪说躺着就去躺着了。
卫寒舟的视线却停留在柳棠溪用过的杯子上看了许久,随后,又继续看书了。
接下来,柳棠溪可没来得及再思考了。
因为,向来不晕船的她,竟然开始晕船了,吐得那叫一个厉害,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感觉像是喝醉了一样,没个清醒的时候。
原本,因着寒舟在身边,怕他不高兴,她还忍着了。可是这种事情哪里是能忍住的,在吐了卫寒舟一身后,她索性放飞自我了。
当下,卫寒舟的脸色就难看得很。
柳棠溪想,任谁的新衣裳被人吐脏了也不高兴吧?
不过,她也来不及想这些了,也不管他,该吐的吐。想着,吐舒坦了,下了船再给他道歉。
在船上行了三日,柳棠溪就晕了三日,也吐了三日,没个清醒的时候。
等到下船的时候,她刚走出船舱,腿就软了一下,差点就跪在了地上。
然而,就在这时,有一双手扶住了她,托着她的腿弯,把她拦腰抱起。
这是卫寒舟第二次抱她了,可惜第一次她睡着了不知道。
这一次却是在她清醒的时候。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想到卫寒舟这两日虽然脸色不好看却一直照顾她,柳棠溪心头微跳。
“相公,对不起。”
卫寒舟低头看了她一眼,说:“别说话了,歇会儿。”
“嗯。”柳棠溪双手抱紧了卫寒舟的脖子,把头靠在了他的胸膛。
按照之前的计划,应该是到了府城,第二日一早就离开。但,因为柳棠溪的情况,两个人多在府城耽搁了一日,第三日一早才离开。期间,卫寒舟去给柳棠溪买了一些药。
换了马车之后,柳棠溪感觉舒坦多了。
虽然有些颠簸,但却要比坐船舒服得多。
然而,好景不长,在马车行了两日后,柳棠溪又开始晕了。
瞧着卫寒舟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柳棠溪真的是服了自己这个体质了。
她想,还好当初刚穿过来时没偷偷逃跑,要不然,她怕是到不了京城就要病死在路上了。
“要不……你先去,我歇几日再去?”柳棠溪小声说。
“不必。”卫寒舟拒绝。
好在到了晚上马车会停在客栈,他们可以歇息一晚上。
而柳棠溪的身体恢复的也不差。
所以,白天坐马车时,柳棠溪晕上一日,到了晚上倒床上就睡,第二日再精神抖擞地坐马车。晕一日,晚上再睡……
如此反复了五六日,二人终于快到京城地界了。
眼见着还有几十里地就要到京城,而天色也要黑了,卫寒舟看了一眼柳棠溪的脸色,在附近的一个驿站停了下来。
这驿站距离京城非常近,看起来极大,里面的人也不少。
不过,他们二人可没这个心思去看。
上楼的时候,柳棠溪整个人都晕乎乎的,靠在卫寒舟的身上。
进屋后,柳棠溪直接倒在床上就睡着了,到了吃饭的时辰,无论卫寒舟怎么喊都没起来。
然而,等到半夜的时候,柳棠溪却突然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向了床幔。
卫寒舟这些日子一直在照顾着柳棠溪,睡得并不沉,听到动静,醒了过来,连忙询问:“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柳棠溪侧头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顿时,柳棠溪的脸红了起来。
不过,黑暗中,卫寒舟也看不到。
吃饭事儿大,柳棠溪忍着尴尬,说:“我饿了。”
卫寒舟松了一口气,起身,点燃油灯,把桌子上的一碟点心拿了过来,说:“这里还有些点心,吃吧。”
柳棠溪低头看了一眼卫寒舟端着的盘子里的绿豆糕,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说:“我想吃面。”
她这一路上吃了太多糕点了,真的是看到就想吐了,嘴里还冒酸水。
听到这个要求,卫寒舟蹙了蹙眉。
见状,柳棠溪扯了扯他的衣角,说:“客栈应该十二个时辰都有伙计守着吧?要不,咱们去厨房看看?”
卫寒舟本想拒绝,可瞧着柳棠溪面黄肌瘦,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随着她去楼下的厨房。
结果,二人刚走到一楼,就看到一个伙计在跟两位客人说着什么。
那两位客人身后还站着两个身着墨蓝色衣裳的护卫。
“快叫你们大厨出来,本姑娘饿了,要吃东西。”
一个穿着大红色衣裳,长相明艳,约摸七八岁的小姑娘盛气凌人地朝着伙计说道。
身着灰色粗布衣裳的伙计弓着腰,唯唯诺诺地解释:“回这位爷,这位姑娘,真是抱歉,小店大厨今日不在驿站。他家中老娘病了,这几日晚间做好饭就回去伺候老母了。”
“我不管,我饿了,我就是要吃。”小姑娘依旧在闹。
站在她身侧约摸三四十岁,身着一袭紫色华服男子蹙了蹙眉,说:“蓁蓁,别闹了,行李中还有些吃的,你先去垫垫,等明日回了京城爹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听到这话,名叫蓁蓁的小姑娘噘着嘴,摇着中年男子的衣袖,仰头看着中年男子说道:“爹,我不想吃那些干巴巴的点心,我想吃别的。你快让人把那厨子抓过来。”
那小姑娘长着一双大大的杏眼,小巧的鼻子,樱桃小口,看起来非常好看。如今用这样一幅神情看着人,当真是让人心都要化了。
若不是她刚刚那气势甚是凌人,柳棠溪会觉得她甚是可爱。
熟料,那看起来极疼爱女儿的男子却丝毫不为所动,且,语气有些严厉地说道:“晚上爹让人唤你吃饭时你不吃,如今倒是饿了。且,你没听伙计说吗,厨子的母亲病了。将心比心,若有一日爹爹病了,你在床前服侍,旁人硬要把你唤走,你可愿意?”
听到这话,柳棠溪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这男子吸引过去。
这男人看起来跟卫寒舟个头差不多,应该有一米八以上,皮肤算是古铜色,剑眉星目,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虽在训斥女儿,可他那女儿似乎不怎么怕他。可见,表面上是个严父,私底下定然非常宠爱女儿。
不过,这男人长得也太好看了太有气势了一些吧。
柳棠溪正盯着男子看着,只听耳边传来一声轻咳。
这一声轻咳不仅吸引到了柳棠溪的注意力,同时还吸引到了在场的其他五个人的注意力。
见那极有气势的男人看过来,让人无形中觉得压力倍增。柳棠溪顿时有了一种被抓包的感觉,转头瞪了一眼卫寒舟,要不是她,她怎么会被人发现偷看。
刚转过头,就见卫寒舟正垂着眼看着她。
“娘子不是饿了么。”卫寒舟冷着一张脸提醒。
柳棠溪眼神闪烁了一下,脸上露出来一丝尬笑,说:“对,对,我饿了,饿了。”
说着,柳棠溪看向了伙计。
伙计脸色微苦,又重复了一遍:“真是抱歉,驿站的厨子不在,他家中的老母亲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