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对他的爱,真的像她说的那样不值一提,她又为什么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
“不值一提”是他激怒她的手段,然而她却反过来以此安慰他……
这样的“爱意”,真的不值一提吗?!
铃木由纪沉默了一会儿,直到夕阳沉入海面,她的身形也在冰冷的海风中越发浅淡后,她终于轻声叹息。
“太宰君,你聪明的样子真是好看极了……但有时候我宁可你不要这么聪明。”
“你说的对,我爱你,但这又怎么样呢?我爱你,就像爱一只猫、一阵风、一朵花。这样的爱对你而言,是没有意义的,太宰君。如果说我是无心的鬼怪,那么你就是吸食爱意的妖魔,我只有肤浅而凉薄的爱情,你却需要很多很多的爱意……我们既然注定不被互相期待,那么为什么不友好地告别?”
“你怎么知道这是不被期待的?”太宰治道,“你总是这么傲慢,铃木小姐。你单方面地看穿了我、在我面前挑衅我,然后又单方面地选择了我,最后又单方面地决定抛弃我……从来都是你认为,为什么你不问问我是怎么想的?”
铃木由纪好笑地看着这个突然生气的少年,用带着安抚的声音说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太宰君?”
太宰治有一瞬间的退缩。那并非其它,而是来自于他本性的对“得到”的胆怯,但他知道,如果在这里退缩,那么永远都不会再有以后了,于是他沉默瞬间,终于坦然道:“我喜欢铃木小姐,我想要与铃木小姐交往。”
这是绝对出乎铃木由纪意料的话。
因为她以为他永远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毕竟太宰治就是这样的胆小鬼。他可以巧舌如簧、毫不在意地对无数人说出亲密甚至过界的话,但对他真正在意的人,他却会因为害怕失去而连一个字都难以吐露。
但这一刻,他却真的说出来了。
铃木由纪终于露出了惊诧的神色,为这份胆小鬼的勇气。
她终于被动摇了。
在最不适合的时候。
铃木由纪露出苦笑道:“可是太晚了,太宰君。现在的你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黑夜中,铃木由纪的影子越来越淡,越来越浅,“我会很快离开,然后又很快将你忘记,就像是忘记我曾经的未婚夫那样。”
“但如果你留下,那一切都会不同。”太宰治执着道。
铃木由纪摇头:“不,太宰君,异世界的旅行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作为异世界的来客,我唯一不能做的事,就是杀害他人,这是我留在这个世界的代价,也是我必须遵守的规则。”
然而在之前的那场爆炸里,被铃木由纪杀死的人,何止是一人?
太宰治狼狈神色闪过,而后他追问道:“那你可以回来吗?”
铃木由纪迟疑了一瞬间。
太宰治下了定论:“你可以,但你不愿意,就像你不愿意为了你的未婚夫而回到他的世界那样。”
铃木由纪叹气:“是的,太宰君。我爱你,但这样程度的爱不能动摇我的决定。”
这样冷酷的话,让太宰治垂下眼了。
黑暗中,铃木由纪看到他就像是摇摇欲坠的影子,似乎随时都会在海风中破碎。
铃木由纪心生不忍,但很快,她听到太宰治开口。
“是的,你不会为了‘爱’而回来……是这样的,铃木小姐你一直都是这样。”
突然的,太宰治毫无预兆地伸手,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扯下了她发上的绿丝绸发带,而后又在铃木由纪伸手夺回之前退开,远远着看她。
这一刻,铃木由纪终于第一次在太宰治面前变了脸色。她的长发因为没了发带的束缚而散落在肩头,将她小巧的脸衬得越发柔弱,然而她绿宝石般的眼睛却闪烁着冰冷的光,骇人极了。
她沉下脸,向太宰治摊手:“还给我。”
太宰治无动于衷,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其实我一直在想,铃木小姐你会有重视的东西吗?”太宰治道,“你说你追逐爱情,但爱情对你不值一提;你说你需要找到一个对你非常重要的人,但你愿意为他花费50亿,却也没有为他花费片刻的时间;你说你喜欢猫咪,但直到现在,你也没有提过半句酒店里的那只黑猫……铃木小姐,这样薄情的你,真的有重视的东西吗?”
铃木由纪不发一言。
太宰治笑着回道:“答案是……有的,并且就是我手中的这条发带。我说对了吗,铃木小姐。”
铃木由纪露出了冷酷的笑容,道:“没错,所以太宰君,你想要做什么呢?”
太宰治道:“你明白的,铃木小姐。对曾经得到过太多太多的你而言,能让你放在心上的东西太少太少了。给予你玫瑰与爱情,你会很快忘记它,但如果给予你伤疤,你就会永远地记住。”
“所以,永远记住我吧,铃木小姐。记住我带走了你最重要的东西,然后为我回来。”
铃木由纪冷漠道:“回来?何必要这么麻烦?只要我杀了你,它就会再回到我手中。”
太宰治灿烂笑了起来:“好啊,那就杀了我吧,铃木小姐!让我死在你还爱着我的时候,又何尝不是一种极致的浪漫?从此以后,每当你看到这条发带的时候,你都会想起我,不是吗?”
“对,就是这样。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太宰治紧攥着这条发带,走到了铃木由纪面前,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温柔道,“动手吧,杀了我吧,铃木小姐。然后永远记住我,永远都不要忘了我。”
“铃木小姐,你说对了很多东西,但有一件事说错了……我没有期待过你,不是因为我讨厌你,而是因为我从来不期待天上的星星。但现在,你落在了我的手里,所以我期待着你。”
“我爱你,我期待着你,铃木小姐,就像是期待着会落在我手中的星星。”
铃木由纪沉默下来,深深看着他。
“太宰君,你真是一个聪明得令人讨厌的家伙。”
“我也不想在铃木小姐面前变得这么讨厌,但只有足够讨厌,铃木小姐才会记住我,不是吗?”
铃木由纪笑了起来。
“是的,我会记住你的,我会记住有个讨人厌的家伙,像个笨蛋一样期待星星落下。”
“所以,你一定会回来的,是吗?”
“当然,为了我最重要的东西。”
太宰治露出胜利的笑容。
“不对,是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