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寻你哑了啊?”
“卧槽你嘴里的雪糕还是爷请的呢!你这啥态度?”
赵系景在后面紧跟,碎碎念与脚步一同聒噪个没完。
陈寻叹气,抬手拿下雪糕,意味深长地回答:“很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
说完他又快走了好长一段路,赵系景停在后头额际一抽……
“……我去你奶奶的三言两语说不清。”
***
陈寻父母在一中旁的学区租了间房子,用来给儿子陪读,大部分时间里双亲都在这里住,偶尔陈母徐婉雅会回家打扫卫生什么的。
今日她就回了家,只留陈父陈冰迎接儿子的归来。
只能说幸好陈冰的工作很好,月薪在T市居高阶,不然要养儿子,还要养没有工作的妻子,日子肯定难过。
是,徐婉雅没有工作。
但她也不是一直处于失业状态,她好歹算个高知分子,那个年代结婚也讲究门当户对的,说什么也得与陈冰水平相当才对。
自然了,这世事皆是种因才能得果,徐婉雅没工作是从两年半前开始的。
2015年年初的孟冬之后,徐婉雅因难以接受女儿枉死的事实罹患重度抑郁。虽说医生都爱安慰患者,将心理疾病比作“心灵的小感冒”,但要是不影响正常的工作生活,谁还将它们看做是病呢?徐婉雅自患病以来,别说照常工作了,就连寻常最基础的情绪控制都做不到。
陈冰思前想后,咬咬牙替她辞了职。
在家休息调养着才好些,时间的治愈能力又强,徐婉雅近一年的病情已愈合到了轻度。
不过偶尔还是会做出一些令人捉摸不透的举动。
譬如现在,陈寻坐在书桌前,从手机屏幕上抬起视线望向陈冰:“爸,妈给我发信息说后天要去看妹妹?”
后天是周六,可也仅仅是个平常的周六,既不是清明也更谈不上冬至。
陈冰摘眼镜,揉揉疲劳起皱的眼皮:“嗯。”
陈寻想了想,语气半猜半疑:“是因为……”
陈冰戴回眼镜,眼神与镜片一样森寒:“因为那畜生要出来了,你妈跟我都打算再替小觅讨回公道。”
“三年了哦……”陈冰从儿子的床边起身,自胸中呼出一口沉重的长叹,“我费了三年的力,没等到法规修改,却等到他被放出来了。你说荒不荒唐?”
陈冰有个特殊的身份——本市的人大代表。这三年的三次会议里,他递交的提案主题哪怕不停修改润色,也从未变过,都是对《未成年人保护法》刑责年限降低的呼吁。他本职工作与法律根本不沾边,但这一块儿的相关法条他早就烂熟于心。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将子女平安养大谈何容易,要从黑发送白发的悲痛中解脱谈何轻松?徐婉雅做不到,陈冰亦然。
陈寻转回头,指腹对着笔身紧紧按压。
“会有公道的……”他平静地说。
窗前缺月高悬,落进他深邃的瞳中。
陈冰深感前路遥遥,无奈地摇头,再开口时话风已变:“所以你得清楚我跟你妈妈的苦心!我们就你一个希望了知道吗?你赶紧醒悟,好好学习……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身体健康,要平平安安的。健康平安的前提下把成绩弄上去,那我们就放心了。你们班主任今天又给我打电话了,你不知道吧?他说你数学很有天分,十分期待你把学习的兴趣再拿回来!”
闻言,陈寻半敛双目,将月光拒之眼帘外。
“我尽力吧。”他能做到的,也只有这样回答。
落下的功课已经成山,要一下子让他重新改过哪是那么轻易,把嘴皮一搭的事情。
准确来说,陈寻缺个动力,这动力上哪找……他一直很迷茫。
夜话聊不长,陈冰回房间睡觉去了。
陈寻空洞着目光在试卷上的英文字母间游离,半晌后将笔一扔,拿起手机。
他打开Q/Q在查找栏里粘贴一串号码,几秒等待后,点按结果中的头像递送了好友申请。
对方要验证,验证的还是个有板有眼的问题——“你是谁?”
陈寻皱眉,呼吸一滞。他想了好久,在答案框里犹犹豫豫地输道:“体育课上,乒乓球桌,聊天,上课铃。”
写完他还挺满意,嘴角一勾点了发送键。
这之后是漫长的等待,直等到台灯的光亮比月光还盛,陈寻的手机终于响了一下。
他迅疾拿起一看,表情又在顷刻间凝固。
屏幕上显示着一句话——
“对方已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