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的车轱辘巨响,工人将满载水桶的拖车往外推去。陈寻默然片刻,弯腰拎起一桶水,放在肩上。
叶西走过去,立在他跟前,伸手示意他递过来。
陈寻不动,一味只看着她淡笑。
这时此处就他俩,周围工人都在门边搬货。叶西莫名心脏发紧,咽了咽口水催道:“快啊!”
他按在桶身的双手动了两下,她手都举到他肩前了,他却忽而窃笑着将身子一偏,兀自抬着桶绕开。
叶西双手悬空,目光顿滞:“……”
阴寒的空气在轩旷的室内百转千回,有种叫做“荷尔蒙”的东西渐渐霸占每一处缝隙。叶西停在原地不动,头都不敢回,静静听他在后面搬东西的声音,混着偶尔的喘气声。
俄顷,门外有柴油机发动的巨响,随后是一声吆喝:“小寻!你先搬着,客人很急,我把这趟送过去!”
陈寻回首的应声从她身侧的空气流过:“知道了!”
叶西心里有复杂的思绪扦格抵触。像蚂蚁在挠,又像往针孔穿线,无论如何都对不上。这么短短一段时间,他似乎已经搬了很多桶,她数着自己的心跳,数到后来跟不上它的节奏。
猝然有货物坍塌倒乱的雷响,叶西慌忙转身查看,见陈寻双臂撑在一旁石柱上,脚边躺着一只仍在惯性中来回摇动的水桶。
她跟过去,紧张问道:“怎……怎么了?”
陈寻摇摇手:“没事,突然腰痛。”
“腰痛?”
“嗯,旧伤,以前打球扭的……”他单手撑着石柱,缓缓转过身来。
叶西看他眉头揪得很深,汗珠从额际滚下来,一副剧痛貌,不禁担忧:“真没事?我看你痛得厉害。”
陈寻微微吸气,顿了良久对她说:“你能帮我贴下膏药吗?”
“可以。”她毫不犹豫。
“那边那个黑包,”他抬起垂在身侧的手,指向右边的墙角,“最靠外的夹层。”
叶西照做,找到一片云南膏药,一刻不耽搁跑回他旁边。
“贴哪儿?”她皱着眉问,手足无措。
陈寻手臂向后,微微撩起T恤下摆:“脊椎正中,我按的这个位置。”
她双颊一热,闭气缓缓绕到他背后。这一眼看得她冷汗涔涔,他青筋微露的手背下,平坦的脊椎正中有一个很小的鼓包凸起,像是骨头在这里没长对位置,顽劣变了形。
“怎么会这样啊……”她哆哆嗦嗦地揭开膏药,忍不住喟叹。
“打球本来就是高危运动。”他无所谓地笑笑。
左上天窗的风扇叶子转动,照过来的光与影不停旋转变换。
叶西小心翼翼地将膏药贴上去,手指一点一点按服帖,唯恐动作太大。
陈寻猝然失笑,她抽手,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没什么。”
叶西又按了按,才算贴紧。而后他直起身,面对她递来一根塑料捆扎绳。
她不解:“干嘛?”
“你帮我在腰上绕一圈,”他把绳子又往前送了送,“一会出汗我怕膏药会掉。”
叶西垂着眼慢慢接过,捏在手心里不敢做下步动作。
陈寻又笑了笑,忍痛将衣服下摆撩起,露出精细的腰。
她抬右脚,向前迈了一寸,再缓缓跟上左脚,颤颤巍巍地捉着绳子,伸到他腰后。他往前凑了凑,二人间隔缩小,她迅疾把眼睛别开,另一只手从后方拉住绳子往他身前带。
风扇还在转,拨动气流。叶西眼前一下是光,一下是扇形阴影。
绳子绕了两圈,她刚欲打结,他沉声阻止道:“再多绕两圈。”
叶西长长吸了口气,呼出来。二人一深一浅的气息错身交织。
她第一次跟异性这么近距离,倘若没这根绳子的掩饰,简直就像她在抱着他。
耳边他的呼吸声越来越响,她加快速度又绕了三道,最后紧闭双眼在他腰前匆匆忙忙打结。
“好了?”他问,声调底下有笑意。
她像被烫着一般迅速跳开,背对着他冷声回答:“好了。”
“OK,”他转身用力提起水桶,静默中忽而一声,“谢谢你。”
“西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