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贾敏就嫁了过来。一百二十八台嫁妆,塞的满满当当,唱嫁妆的都换了三个人,念了足足两个时辰才结束。这到底是比曲文君嫁过来的时候,场面壮观多了。
贾赦的媳妇张遥挺着大肚子过来安慰出嫁紧张的贾敏:“林家与我们家到底不同,有些事情怕是一时半会不习惯。你也不必太过紧张。我母亲同我说过林家老太太的,那是个极好相处的性子。你只要对她真诚些,往后面对的阻力也小些。”
“嫂嫂,你说我过去会不会遭人闲话?”临到了这个时候贾敏才开始有些害怕。
张遥微笑着安抚:“放心。我已经都替你打听过了,除了林家大爷林乐旭性子倔些以外,余下的都好相处。曲家过几天就要走了,话题中心人物走了,该说不该说的话都会淡的。有些你不必在意,你不在意了那也就是个没要紧的闲话。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嫂嫂说的话,我记住了。”
张遥顿了一会儿又叮嘱道:“你二嫂她……你也知道的,她出身于武将人家,不大懂这些书本子。你出嫁了,就是林太太了,脾气还是该收敛些。不然,会积怨的。”
“好了嫂嫂,这些话我都懂的。”贾敏听得不耐烦。
张遥剩下的话因这一句,皆堵在了喉咙里,无法说出口。
“大姑娘,吉时到了,该上轿了。”喜婆掐着时间进来。
“噢,好。”贾敏笑着应了一声,带上盖头,出门了。
张遥的侍女扶桑上前扶着:“奶/奶何必上赶着寻不痛快呢?明知道姑太太听不得这样的话。”
“这便是出身的不利之处了。武将历经五代方才能褪去戾气,转为文官。敏妹的清高之气,还是太重了。”张遥摇头,表示无力,“林家以书香传家,乃真正的书香门第。敏妹骨子里的东西过重,改不了。”
“可您不是说林家除了大少爷脾气倔了些,别的都还不错吗?”
“是不错啊,可那是我的意见。不是她的。我张家也是书香世家,那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就是刻在骨子里的。不是读几年或者十几年的书便可以轻而易举得到的。她没有。”
张遥的父亲是前朝宰执,如今虽然告老还乡不在京都,可她大哥张远是御史台中书令,二哥张逍是礼部侍郎,三弟张迟现在是翰林院掌院,于御前行走。母亲是山东望族的嫡长女,同样的书香门第。张遥是张家几辈子以来唯一的一个女儿,家里宠得很。如果不是贾赦的祖母跑去御前要赐婚圣旨,她根本不可能嫁到这样的人家。
“这两代人都是一样的仗势欺人!”张遥心里苦涩,她嫁的人家真的不是她希望的样子。
“姑娘。”扶桑见张遥状态不好,连忙出声,带出了从前的旧称。
张遥摇摇头:“不必担忧,我只是想起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罢了。也没什么大事,你安心就是。”
扶桑低头,隐隐的担忧。她家姑娘自从有了这一胎之后,好像整个人都沉浸在从前的悲伤里了。
王氏看着前面光鲜亮丽的贾敏,指甲都嵌到掌心里去了,自己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楚。也许她真的该,好好改变自己了。否则,她想要的,永远都得不到。
这就应了一句话,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泯灭。
就在这各自为营、自私自利的地方,贾敏度过了她的少女时光,出嫁了。
京都林府,林乐曦罕见的穿了一身红衣,站在厅里,观看新人行礼。目光一转,看见了人群里蔫头耷脑的林乐旭无奈摇头。随后,就在要收回视线的那刻,瞥见了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是曲文君。
“母亲?!”林乐曦心里一惊,看了眼林乐旭,见他没有发现,又环顾四周没人注意,忙忙地追出去。可是到了外面却没有发现任何曲文君的踪影。
难道是我太过思念母亲,产生幻觉,认错人了?
看着失落转身回去的林乐曦,躲在树后的曲文君心情复杂。
“娘子怎么不见姑娘一面?这回若是再避着不见,往后去了那边便再没有机会见了。”侍女绿萝劝道。
曲文君摇摇头:“不了,我要是见了她,会舍不得走的。一旦舍不得了,她以后的人生就变了。不能因我之故毁了她和旭儿的一生。”
“娘子。”绿萝心疼叹息,“叶娘子说,这次您去了那边,这边就要开始了,要您想好了。开始了,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曲文君耳边想起当年叶翎的话,双手攥紧,深呼吸,重重点头:“想好了。有始有终,一切总有结局和开始的。这次,就由我来当这个开始。”
“是。”
林乐曦看着宾客里来回敬酒的林如海,心里止不住的失落。回头看看落后自己几步的林乐旭,叹气道:“父亲总有他自己的考量的,我们左右不了。”
“母亲为他做了多少,他居然就这么忘的一干二净了。让这么一个女人堂而皇之地拥有属于母亲的荣耀。阿姐,我不甘心。真的,我一点都不甘心!”
林乐曦握住那双发冷的手,强笑着安慰:“阿姐知道。母亲走之前说过,有些东西不是求就可以得到的。不属于她的东西,她宁可不要。所以,你不能因为母亲不喜欢就要毁了她。行了,把手松开吧,掌心里都是印子,也不知道疼。”
林乐旭眯着眼看前面喝酒的林如海,浑身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比起母亲走的时候的那种失望的剜心之痛,我这点算什么。阿姐,我要为母亲挣一口气!”
“好,我们一起!为母亲挣一口气。”林乐曦微笑着答应。
新房里,绘秋从厨房里拿了些点心过来:“姑娘,我从厨房里给你取了些点心过来。这么些时辰了,姑娘定是饿了。快些吃吧。”
贾敏确认屋子里没有别人了,才揭开盖头,坐到桌子前,松了口气:“成个亲真是麻烦。规规矩矩的刻板的跟什么似的。我都快饿死了!”
“姑爷在外头敬酒,且还有的闹呢。老太太让我传句话,让姑娘自己小心一些,这里的老太太杀伐决断,可不是好对付的。还有,前头留下的两个孩子对您定有敌意,您也要小心着。毕竟将来可能跟未来的小少爷抢家产呢。”
贾敏点点头:“我知道母亲的担忧。只是,这些个问题担忧来也没多大用处。他们的性情母亲打听的还不够清楚吗,可跟他们相处的却是我,而非母亲。我还是觉得大嫂说的没错,日子是过出来的。那是我跟他的日子,又不是跟那些孩子的日子。将来这偌大的家产是谁的,还说不定呢!”
绘秋听了,忙附和着:“姑娘说的是,是我杞人忧天了。”
“你呀,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帮我快些掌握林府吧。曲文君留下来的人,我一天也不想见到。”贾敏丢下吃的差不多的糕点,懒洋洋的吩咐道。
绘秋有些为难:“姑娘,这管家权在这边的老太太手里,咱们怕是一时半会儿拿不到。前头留下来的人,太半回了曲府,留下来的都给那两个孩子了。”
贾敏闻言,皱眉:“曲文君安排的倒挺快。不急,你慢慢打听。她在这里这些年不可能一点后手都不留。”
“是。”
“姑爷!”话音刚落,那边就传来丫鬟们的请安声。
贾敏连忙回到刚才坐的地方。门,吱呀地开了,进来的是一个满身酒气的林如海。看他醉的不清,贾敏连忙起身去扶:“怎么喝成这样了?跟着的人不知道看着吗?!”
林如海听见她略带责备的声音,含含糊糊地说道:“都是那些瞎起哄的毛头小子!非得跟我喝,结果还喝不过我,自己趴下了。”
“那你怎么也成这样了?”贾敏看着滚烫的脸,手心都是热热的。
绘秋正准备上去帮忙,却被林如海无情地甩开:“别动我!”一转头又讨好地对贾敏道:“我要夫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