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曦将薛家的资料翻出来细细翻看,铜质镂空雕花烛台火光摇曳,打在她脸上,莹白细腻的肌肤泛着光。乌发全部打散,散于背后,领口绣柳叶纹月白色寝衣衬着雪白的肌肤可口的想让人咬上一口。
茱萸用火钳将三足掐丝鎏金珐琅熏笼里燃的正旺的银骨炭拨了拨,重新起了火星才盖上隔绝的银丝网。
“小姐,这薛家不过薄薄三两张,您怎么看了这许久?”茱萸怕林乐曦眼睛疼,拔下单螺髻上的一根短银簪挑了挑灯芯。
林乐曦盯着那几张纸,似乎要将它看穿一般:“薛家一介商户,却能与三家勋爵并称四大家族,如此便非同一般。”
“小姐觉着里头有何猫腻?奴去打探时只知道薛家祖上有过秀才功名,再往后便是跟着太/祖打江山了。同是金陵人,还娶了王家姑娘,到底是姻亲。”茱萸立在一边侍候。
林乐曦想了又想,还是觉着不对。翻来覆去翻着手里拿几张内容并不很多的纸张:“我总觉着不对。这四大家族并没有表面上层层联姻来的这般简单。说是联姻,却有姑娘外嫁或是外娶的例子。已去的将军夫人,王子腾的夫人,便是史家三兄弟的夫人各个都是四大家族之外者。世家大族若是想要相互扶持,以求得势高者庇护那便该相互联姻,而不是让子女外嫁或是外娶。从先荣国公的母亲伊始,总有嫡出或是庶出子女嫁娶外族。若是真是荣国公想要让子孙后代脱离武将勋爵往文官清流上靠,那便不该让张家与之决裂。便是要太太,也本该有更好的选择,可最终成了如今的局面。”
茱萸快速的回想着脑海中的记忆,踟蹰道:“或许,这只是荣国公一人的想法。那嫁去薛家的姑娘只是庶女,并不妨碍。”
“那也不对。我翻看荣宁两府时发现那时是四大家族鼎盛之期,权势何其之大。庶女外嫁,哪怕进不了高门大户,便是背有权势的人家官眷都可,为何偏偏是商户,即便是皇商,说出去名头亦是不好听,如此一来岂非自绝后路?”林乐曦依旧不信这其中只是简单的家族联姻。
“小姐您才刚也说了,那时正值四大家族鼎盛,薛家虽是商户,却是皇商。家财万贯,在金陵地位定然不低。庶女嫁到这样的人家,应当也是不差的。”茱萸试图反驳。
林乐曦淡然一笑:“比薛家有权有势有钱者甚多,你这说法也不通。除非……”
“小姐是说王家出了事故,才不得不将姑娘下嫁去薛家!”茱萸看着林乐曦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林乐曦缓缓点头:“若果真如此,那四大家族从一开始便有了嫌隙。而且,还有秘密埋藏其中。”
茱萸心中大惊:“小姐!”
“都查到这里了,再没理由撒手不管了。”林乐曦呼出一口浊气,将手里的纸张圈圈点点的信息誊抄到另一边的新纸上。
茱萸上前研墨:“小姐觉着,这会是怎样的秘密?”
“不论什么,总归与甄家脱不开关系。”林乐曦微微一笑。
茱萸微微垂头,悄声道:“薛家过两日便要过来了。甄家明儿来,太太已然应承了。不过,薛家那边怕是再没精神应付了。”
“这薛家不是有位比黛玉只大了两岁的小姐么,这回来,定然是会带来的。不然,依着太太如今这模样,如何攀扯关系。”林乐曦心里明白,“你明儿与葶苎说上几句,不必过于露骨。”
“诺。”
甄家那边倒是不必赘叙,来的不过两人,甄家夫人与甄衍。贾敏亲自见的,林乐曦陪侍一旁,黛玉过来露了面仍旧上学去了。甄衍由林乐旭陪着去见了闻立哲,叙了片刻旧而后步入正题。
“母亲觉着林家如何?”甄衍本要骑马,却被甄夫人拉着坐了马车。
甄夫人支着头闭目养神,闻言淡淡道:“鱼油熊掌不可兼得。衍儿,你只有一颗心,不能贪啊——”
甄衍顿时无话,感觉自己的心思被戳破:“母亲,儿子是问林家可否为我甄家所用。您这回答,叫我从何处下手。”
“我答的,便是你所问。”甄夫人微微一笑,将甄衍心底那些所有的心思都压去了心底,再见不到阳光。
甄衍语塞,看着甄夫人,一时竟有些恍惚。
“小姐,甄家回去了。薛家那边也来人过来说话了。奴打探过了,薛家与殿下相约去了听雨楼,薛家夫人会带着薛小姐来看看太太。”茱萸将所知消息如数告知。
林乐曦正对着字帖练字呢,玉管青鬃小笔在素花笺上缓慢移动着,好看的瘦金体跃然纸上。
闻言,声色不动,似是不曾听见。茱萸不敢抬眸亦不敢说话,只是这样默默的等着,生怕惊扰了自家小姐练字而费了这许多功夫。
片刻后的林乐曦将手里的花笺从镇纸下小心取出,上下打量,满意道:“今儿这字算是这些日子里练的最好的了。收起来罢。”
“诺。”艾草答应,将花笺取走封起放好。
林乐曦这才对着茱萸道:“明儿替黛玉告一回假,让她随我去见薛家小姐。另有,若是薛家那位少爷跟着来,记得将他拦出去。甄家那边,动静再盯的紧密些。”
“诺。”
菖蒲上前道:“大夫去春园瞧过了,说是开年三四月的样子舒姨娘便可生产。”
林乐曦又取了另一张素花笺出来,道:“等太太生产了,她才能动。”
“小姐,若是到了临盆,可如何是好?”菖蒲有些不确定。
“比太太有孕晚,诊断出来亦是比太太晚,如何能在太太前头生产?便是同一天,也不成。”林乐曦一锤定音。
菖蒲知道这是为了防止林家嫡支血脉被混淆,可若是有违天道,她也不能。“小姐,万事万物自有规律,不可违。”
林乐曦听见了,忍俊不禁:“你以为我要如何做?我问过老常大夫了,生产之日虽不好预测,但是大致能预判。太太操劳太过,多半怕是要早产。可舒姨娘却是安安稳稳的,除了早些时日有些许担忧外,余下的哪日不是吃吃喝喝的逍遥自在。若是这样还能赶上太太生产,那我就不客气了。”
“诺。”菖蒲明白,这是要严防死守,看看哪个敢撺掇了,“奴会派人盯死春园的一举一动,绝不会让人有机可乘。”
林乐曦将字帖往前挪了挪,淡淡道:“话莫说的太满,当心溢出来。”
“诺。”
薛家果然次日便过来了,薛夫人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姑娘进来:“臣妇薛王氏见过林夫人。”
那薛家姑娘也一道跟着行礼问安:“薛家宝钗见过林夫人。”
贾敏虽卧床,却依旧穿戴整齐,石榴红遍地金的褙子显得她面似桃花般娇俏。绾成圆髻的发上用一根金嵌珠宝凤簪定住,后面跟着一根金嵌花双喜扁方,简单而大方。笑着一边虚扶人起来,一边对染春道:“薛夫人远道而来,还不快快扶薛夫人坐下。当初初来扬州时匆匆见过一面,而后便再没机会了。今儿倒是好,咱们坐着说说话。”
“夫人抬爱,我们不过是个皇商,虽与国公府有些关系,但也不过就是个姻亲。”薛夫人说着这话,脸色却丝毫不见卑微,反而眼底隐隐有着傲色,“夫人怀着身孕,本不该叨扰,只是我家老爷吩咐了。既是亲戚,便要多走动。今日这才冒昧登门,夫人不会见怪罢。”
贾敏看着这个与王氏相比一样不惹人喜欢的薛王氏,心里恨的牙痒痒,面上却一样得笑嘻嘻:“这话说的可是见外,既是亲戚,岂有见怪之理。”贾敏应付了几句,看着端坐在薛王氏身边安静端庄的薛宝钗,心下微惊,这姑娘真是好定力,竟然能面不改色看着她们两个交锋。看着薛宝钗突然间想到自家也有个厉害角色,心里生出个主意,笑道:“这是你家姑娘罢,看着端庄大方的,薛夫人管教有方。”
听见自己的名字,宝钗连忙站起:“宝钗见过林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