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挚眸光微动,却笑道,“好吧。但若仙尊等急了,不想等了,先走就可以,不用同弟子说。哦,对了,还有,无论如何,仙尊都不要再进来。办完这事,我会去找你。”
殷灵均颔首,“嗯。”他将罩帽向下压了压,然后就向外走去。
沈挚转过了头。不知为何,他看着殷灵均的样子,心里某处莫名像压了一块巨石,直到殷灵均的气息渐渐消失,才缓过点气来。
其实,自重生回来后,他每每见到殷灵均,都会有这种感觉。
——愧疚。
就算他再薄情寡义,也不得不承认,他对殷灵均有一种自心底而生的愧疚之情。这是即使失去了记忆,也刻在骨子里的感情。或许是因为当年他叛出四景门时还打伤了殷灵均。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伤。
“仙师!”这时兰于汤见殷灵均快走出偏厅了,连忙跑着去拦,谁知殷灵均刚走出去,偏厅的门便“嘭”的一声关上了。
“兰郎,兰郎。”屋子里原先点的灯忽然灭了几盏。兰于汤听到声音,猛然转过身,却见晦暗不明的光线,投了一缕在眼前的红衣女子身上,登时睁大了双眼。他向后退了几步,道,“沈道友!沈道友!她怎么出来了?你……你快……”
他转头一看,却见沈挚正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嘴角挂着笑意,动也不动。
兰于汤的心瞬间凉了大半,但也前所未有地冷静下来,他沉默了好一阵子,忽而冷笑道,“你们……你们是一伙的!你和这个女鬼是一伙的!我要告诉李淮风,你也活不了!”
“兰家主在说什么呢?”沈挚幽幽道,“我怎么会同女鬼一伙?分明是我也不敌她,拼着一条命又因有玄鳞仙尊相助才将她收服。而你则不幸在仙尊赶到之前已经被杀了。”
兰于汤声音颤抖地道,“你……”还没等他将一腔愤慨抒发出来,朱嫣已冲了过来。兰于汤此时未佩剑,只能赤手空拳与她相斗,但他知道自己灵力低微,自然斗不过已经化为厉鬼且怨念深重的朱嫣,因此只能一边招架,一边不断恳求道,“嫣儿,我是兰郎!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是我爹捡回来的,那时候你总是哭,我爹总是半夜起床去哄你……”
朱嫣听着前面那些还无动于衷,可一听他提到兰老家主,动作便渐渐慢了下来。
兰于汤赶忙抓住时机,将身上随身带的几道焚身符咒注入大半灵力,向她甩了过去。待朱嫣意识到不对时,已躲闪不及,她正想着自己或许要灰飞烟灭了,却见一道青影蓦然闪至身前。
一声巨响后是一片死寂。
“咳。”
沈挚眉心一皱,迅速以手掩口,不一会儿指缝间便是鲜血四溢。艳丽的血花滴在那身四景门的门服上,连雪白的靴子都溅了斑斑点点的红。
朱嫣愣住了,随即大惊道,“沈公子?!”她说着便向沈挚走过去,却被沈挚伸胳膊一挡。
沈挚只觉胸腔一片灼热,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用指腹抹了抹唇边的血,冷冷道,“别同我说,你惦念旧情,又不想杀他了,那他只会死得更惨。”
听了这话,兰于汤也有些癫狂了,道,“你根本就不是什么未筑基的弟子!就不怕我告诉……”话未说完,他忽然觉得心口一痛,猛地向后踉跄了几步,喷出一口血来。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方才在伤了沈挚的同时,也被沈挚伤了肺腑。而就在他愣神的片刻时间内,朱嫣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
兰于汤捂着胸口,想要退后,却发现自己的脚步仿佛被钉住了,无论如何也挪不动。他只能拼命摇头,期盼朱嫣能再心软一点,放他一条生路。可是这一次,他不仅说不出话,连头也抬不起来。自然没法让朱嫣看见他眸里的绝望和哀求。
在全身血液快要流干的刹那,他听见朱嫣微微启唇。
“与君永诀别,生生不复见。”
偏厅外还有兰家子弟守着,但因为沈挚事先设了屏障,无法听到里头的动静。但他们一直守到太阳都快落山了,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家主还未出来?只是因着兰于汤先前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不许进来,才一直按捺着好奇心。
又等了半个时辰,兰府的金总管过来了。这位金总管是看着家主长大的,在兰家颇有威信,深得家主器重。
因此这些弟子见总管过来,都纷纷行礼问好。金总管点点头,目光一瞥他们背后禁闭的门,皱眉道,“家主还未出来吗?”
“是的。”一个弟子道,“下午除了那位仙尊外,家主和四景门的弟子都没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