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妮搞不清楚美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他已经害得她泥足深陷,神志不清了。
她哀叹一声,默默撑住下巴,又取出了兜里随身携带的那只钻石耳钉,一眨不眨地对着它发呆。
不管他是什么意思……他对她的感觉也不会太坏吧?
她仔细回忆着训练场外,他临走前那一抹调皮的笑容,那么动人,那么愉快,在一个陷入恋爱的人眼里,很像某种期待中的挑逗信号,仿佛是在对她说:你是木头吗?那么长的时间里,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除了看着我,滔滔不绝地说些废话,什么事也不做?
她很快又想起在服装店里,这个美如神祗的男子是如何奇迹般地降临到她面前,向她那样温柔地微笑,把阳光灌进她心里,并慷慨地维护了她摇摇欲坠的自尊。她猜那个被扔石头的女人在见到耶稣的一刻就是这种心情吧。
还有这个耳钉。
照他的说法,这对他绝不是一件没价值的东西,可他还是把它留给了她……
他说,他觉得他很快会第三次遇见她,无论那是什么意思,至少说明……他再看到她,心里也不会是讨厌的感觉吧?
芳妮抿着嘴,渐渐忍不住开始偷笑,心花怒放,陶然欲醉。
她最近接连遇上见鬼的好事,说不准是命中注定的时来运转,如果她鼓起勇气,也会这还会再发生一次也说不定呢?
但她很快又垂下肩膀,自嘲地摇了摇头。
见鬼的事,终归也只是见鬼的巧合……她这种衰人,哪来这种好命。
如果他看出了她对他的非分之想,他的言行也完全可以理解成这种意思:以答谢和还耳钉之名借故亲近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把戏——你这种对我痴心妄想的傻瓜,我可见多啦。
之所以把耳钉留给她,或许也无非是戏谑而已。
又可能他什么意思也没有,只是兴之所至,随性而为,就和他任何一次消遣粉丝一样。
无论如何,上次她去找他,还算有个正当借口,可是这回……要是在他面前彻底暴露自己思春犯蠢的事实,想想都够丢人的……当然,更有可能,他理都懒得理她这个路人甲。
她还是少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精力和感情更好。
——然而,她十年前就已经清楚这一点,可十年都没真正摆脱这份有毒有害的情感。即使是谈恋爱的时候。
如果说以前她还能勉强麻痹自己,欺骗自己,逼迫自己不去在意他,关注他,亲身体会了本尊的温柔和风情,现在她再也做不到了,唯有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苦笑连连,在思念与卑怯之间反复举棋不定,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
第二天,接了一个电话,她认为她确实该改名为芳妮·欧皇·龙。
随便进了家奢侈品店,就遇见了美神、太阳神。
随便去了次训练场,只是路过看风景(?),就成功“再续前缘”。
随便选了场比赛押了个比分,以便体验把钱扔进大海的快感发泄郁闷,结果就中了奖。
——她根本就忘了自己买过足彩,即使看完那场比赛也只顾着为他在球场上的帅气而倾倒,没想起来这回事,直到电话通知她去兑换几万欧元的奖金,她才愕然发觉,自己居然真不是霉运缠身,而是超级幸运E体质。
意外中奖后,芳妮确认了一个很奇怪的逻辑链:由于她是一个欧皇,所以她可以继续犯蠢,反正也不会倒霉,指不定还能继续见鬼尝甜头。
于是,当室友告诉她,早上克里斯托弗来楼下找过她以后,她面不改色地宣布了一个决定。
“老陈,我要搬到另一个小区住了,不过这儿我还继续租着,四个月以后就回来。”
“啊?为什么要这样?”
“呃……那样我就不用看见他了。我想四个月以后他怎么都死心了。”说完,她浑身一松,觉得自己越发理直气壮了。
她并不是在犯蠢,这件事和那个谁其实也没有任何直接关系,只不过她正好需要搬走,而那个小区又正好是个躲人的绝佳好地方而已。一切纯属巧合。
对方一脸奇怪。“还没到需要搬走的程度吧?再说,你在学校里还是要看见他的。”
芳妮瞬间扁了扁嘴,忍不住感到有些心虚。“这会让他了解我不吃回头草的决心。”
“好吧,如果他还来,我会告诉他的。”陈晴没有多作质疑,对她点了点头,“不过……真看不出你这么决绝。”
“我想我只是没那么喜欢他。”她说了句实话。
室友露出了八卦的微笑。“喜欢上别人了吗?”
她慌忙摆手否认:“去!这是两回事,我说了我是无性恋,早就看破红尘了。”
然而她恼羞成怒的反应无疑出卖了她。
室友戏谑地笑道:“是吗?师太看上了谁啊?我认识吗?”
“说了不是这回事。”她急躁地说,“好了,我现在就就要准备收拾了……”
“好吧好吧,你要搬到哪儿去来着?远吗?”
她顿住脚步,忽然又开始疑心自己这种愚行的意义。
“挺远的。”她说,“我要搬去PozuelodeAlar小城的富人区。”
“……?!”
更具体的位置是,LaFinca,一区。
其实第一天到马德里,她心里最想住的就是这个地方。只是,以她的经济情况,要租住这种豪宅,虽然省吃俭用勉强撑得住,但这种目的愚蠢的败家行为,她想想都不好意思,也没法向家长交代。
不过现在,她有神奇的天降横财,正好浪费一下也无所谓了。
了解自己瞻前顾后的毛病,她这回速战速决,没给自己犹豫的机会,隔天下午就签了租约,付了押金和四个月房租,搬到了远离市中心的西郊。
这个封闭的富人区有几百个足球场大小,安保措施极其严厉,被围墙、栅栏、封锁线层层包围,堤坝一样的墙体直接挡住了关键地段的形貌,内部还配备着有视频监控、红外线监控和24小时警报系统,简直像个军事警备区,把那些需要隐私和个人空间的名人明星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
住在这儿,的确别说是前男友,连只兔子都没本事窜进来。
她新租的房子占地一千平米,后花园里布满绿荫花草,还有一棵移植而来的高大梧桐树,另外设置了一个塑胶篮球场和小型游泳池,两侧高的住宅楼内外装潢对她来说和宫殿一样奢侈。
她并不喜欢住这种大豪宅。她更喜欢幽静雅致的小空间,有房顶和四面墙把她牢牢裹起来,安全地隔绝了外界。而这种地方大到住都住不过来的房子,感觉空空荡荡,冷冷清清,一点也没有温暖安心的感觉。
但是资本主义的力量还是有绝对的优越之处。这种郊外的富人小区占地宽阔,风景优美,一碧千里,就和大型生态公园一样清新盎然,而且也少了她所不喜的喧嚣人烟,非常适合她玄思冥想。
所以,只要没课的时候,她就会化好妆,穿着凸显身材的紧身衣服,在LaFinca街区闲逛散步几个钟头,认真思考人生,研究宇宙奥秘,四季变化。
虽然至今还没有第三次偶遇到那个人,但她倒是路过了他的家——依然纯属巧合。
那座庄园式别墅离她新家一百多米远。大门口那个显眼的CR7标志,第一眼就令她屏住了呼吸。
那感觉比做梦还奇妙,好像云端的琼宫玉阕,被搬到了地面上,以壮观的震撼力出现在自己眼前,好像圣徒经过了狭窄的流泪谷,终于到达了迦南美地,尝到了丰盛的生命。她站在那里,清晰地回忆起他是如何在那个室外游泳池里划水,把自己的拉布拉多狗丢进池里,还有他是如何在那片草地上向节目主持人表演颠球,介绍自己一天的生活……几乎错觉亲切熟悉。
那会儿应该不是训练时间,他又一向恋家偏宅,当时很有可能就在那个房里。
这个可能让她头晕目眩,脉搏加快,然而,她只是用渴慕的眼神朝围栏里打量了一会儿,便禁不住心生惧意,立即背身逃之夭夭了。
虽然说她只是搬过来避难的,但在别人眼里,她肯定也还是怎么看怎么可疑……如果他真的忽然出来看见她了,他可能会保持风度,微笑着和她打招呼,但也保不准在心里把她当成脑残变态,就和那个翻墙到他家里搭帐篷的女球迷没什么两样。
……糟透了。
她宁愿他不是CR7,只是一个普通人,虽然他根本不可能普通。
她不是球迷,不是粉丝。她只是被一个男人吸引,而那个男人又刚好是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这却恰恰是她最大的不幸。
住在这钟灵毓秀的好地方,芳妮心里忽上忽下,最后越想越愁闷,反复质疑自己的行为,又变得有些萎靡不振。
周末下午,她饥肠辘辘,开着电视机,放TVB经典老剧准备用来下饭,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垂头丧气地长叹一声,她看了看时钟,发觉今天的比赛时间快到了,便顺手打开了电视机。
克里斯蒂亚诺今天的状态不太好。
进入2015年以来,他诸事不顺。先是皇马22连胜纪录终结,而后是国王杯败给同城死敌马竞,还在比赛中被拍到向不传球的队友发火。年初拿下第三座金球奖后,他也没有如期待中一般高歌猛进,表现低迷到反常,一贯自带1:0的男人,连场比赛颗粒无收。
有不少人认为,他的坏脾气和萎靡状态是受到了与相恋五年的女友分手的影响,连西班牙媒体也调侃他得了失恋综合征,还拿队友当出气筒。
芳妮不太喜欢这种说法。他是C·罗纳尔多,那么坚强执拗,灿烂耀眼,伊莉娜·莎伊克有什么资格害他伤心失意,甚至让他在球场上一蹶不振?
然而转念再想,她的心里却坚定不起来。她深心处不愿接受他会为那个女人如此神伤,但他是个活生生,细腻感性,充满深情的人,不是一个胜利机器,曾对恋人付出过真心,恐怕如今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心如止水。
这次分手看起来不怎么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