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平静的三个字,却像是惊天掀起的巨浪,将这一屋子人的笑意都生生卡住。大家皆看着苏乔,什么脸色的都有。
“又不是我们说你有病,是你那秀才说的呀。”不知是谁回了一句,用一种声音不大,却堪堪能让苏乔听清楚的音量。
苏乔压根不去找,只缓缓开口,一字一句,说得分外郑重:
“心悦一个人是一种美好的感情,不是病。男子心悦女子,不是。女子心悦女子,男子心悦男子,也不是。”
“所以,你心悦男子?”一片静默声中,谢昭冷不防的开口问他,像是真的挺好奇,盯着他的眸光一瞬不瞬,有种专注的在意。
苏乔一梗,想解释。苏家族长却终于忍无可忍,勃然大怒:
“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闭嘴!”
兴许是觉得他这话太过惊世骇俗,害整个苏家在贵客面前丢人现眼,族长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苏乔叹了口气,知道在这个时代提恋爱自由未免可笑,便也不再辩解,默默坐了下来。
一时间席上氛围分外尴尬,苏亭见谢昭没得到答案,似觉得无聊的垂了眉目,明显对苏乔不再感兴趣。便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乐得做个和事佬,岔开话题。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身边的绝色美人低垂的眼底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喜欢男人。
那,正好。
兴许是因为解决了苏乔这个大麻烦,苏亭心情颇好。接下来的宴席中,笑容都见多了。
又因为喝多了酒,不免就有几分飘飘然。看着眼前仙女一般的未婚妻,只觉得心神荡漾,忍不住就想靠得更近,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贴心话。
不想还没动作,就听见未婚妻冷淡的开口,像是无心一提:
“我记得你也在崇文阁读书?在哪个堂里,我怎么没见过你。”
话一落,苏亭春风得意的俊朗面孔顿时僵硬。
无他,因为他虽在崇文阁读书,却不过只是个童生。
如今崇文阁是京城里最好的学府,能在里面读书的都是王公贵族、世家子弟。
家世、品性、才智、钱财,缺一不可。
读完以后,大多学生都会被举荐为官,从此青云直上,前途不可限量。
但童生不同,童生算是崇文阁的预备班。收的大多是没那么优秀的世家子弟或有钱少爷,花大把的钱,求一个入读崇文阁的机会。
只有通过一年一度的考试,才有可能成为崇文阁的正式学生,若是考不过就一直都只是童生。
所以童生根本算不得崇文阁的正式学生。
他的确听说谢家大小姐也在阁里读书,却怎么也没想到,大小姐会关心这个问题。
他心中别扭,有心想隐瞒,却也知这事根本遮掩不了,最后只能结结巴巴如实道:
“说来惭愧,我还只是个童生。”
“童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谢昭重复了一句。唇齿间把玩着这两个字,像是颇有意味。
“读了几年?”
苏亭俊朗温和的一张脸顿时就像受刑一般又青又白,片刻才呐呐道:
“三年。”
谢昭漫不经心的听着,余光瞥见苏乔趁着大家不注意,不知从哪夹了块肘子大吃特吃起来。只觉得有趣,忍不住勾着唇笑了起来。
苏亭一直在悄悄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扬眉一笑,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
简直像被人扇了一耳光,脸色瞬间惨白。
他握紧了拳头,听见谢昭漫不经心的问话,更像是在嘲笑他:
“三年都没正式考入崇文阁,你们童生考试这么难的吗?”
苏亭:“……”
谢不晦心中虽也赞同谢昭的话,但到底还有求于苏亭,总不能让他太难堪,便随口解围道:
“崇文阁里童生考试偶尔是有些太过了。我看亭儿学问很好,正巧阁主和我有些交情。过几日我带亭儿去见见他,还是早点正式入阁读书才好。”
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两句话便定下了苏亭穷尽三年都办不成的事。
苏亭一愣,尚未反应过来。苏三叔便用力推了他一把:
“亭儿,还不快多谢谢相。”
苏亭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道谢,连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学生谢过谢相。”
谢不晦乐得卖他一个人情,颇为亲切和蔼的道:“诶,你这孩子见外了。既然你都要和昭儿定亲,还叫我什么谢相,直接唤我世伯就好。”
“那小侄就谢过世伯。”
谢不晦淡淡摆着手,一副不值一提的模样。谢昭却突然开口:
“我看苏家适龄子弟挺多,又都知礼明仪,既然外祖要去找阁主,不如多送两个。”
这话说得大家都是一愣,尤其是谢不晦,震惊的看向谢昭,不知道自己这外孙又要作什么妖。
但谢昭的表情很镇定,更不似说笑。
谢不晦知道,自家这外孙从不会做没意义的事情,既然他开了口,想必就是已经有了主意。
顺着他的话问道:
“昭儿觉得,苏家这些子弟,还能送谁进去。”
苏家族长已经激动起来,斟酌着措辞想要推荐自己那几个孙子。却不想大小姐水葱儿似的手指头一指,瞧着漫不经心,实则早有预谋。
不偏不倚,正落在苏乔头上:
“我看他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