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没办法了。”荣宝村生产队队长李建设带着时丫丫,来敲何家的门。“你家是五好家庭,咱村的先进都是靠你们,这事儿也还是要靠你们。”
“为难李队长了。”周青玉说着,上下打量李建设身后那个七岁的女孩子。这个女孩叫时丫丫,在村里是有点名气的,虽说是名气,却是不太好的名气。
她生的时候是灾年,容宝村饿死一半人,亲生父母不知姓名,每日东吃一口西凑一口的竟然也顽强的长到了三岁,算是个神奇女孩。后来城里的知青来了,小姑娘被好心的时重山夫妻收养了,同批知青都陆陆续续收到了回城通知,只有时家夫妻没得到一纸半言。这最近,容宝村唯一的砖瓦房在竣工前离奇坍塌,时重山夫妻当时就正好在里面!
所以时丫丫的“名气”,其实是人们口中的“邪气”。都说这孩子命里带衰,虽然现在新社会了,不讲究说封建迷信的话,但这么个“灾星”,谁家愿意要呢?
也难怪时重山夫妻死后,他们的亲生儿子时序很快被村里人抢着收养了,而时丫丫没人要。也正是如此,李建设才找到了他们何家!
周青玉是一家之主何成功的老婆,也是何家现在最说得上话的人,既然队长都亲自来拜托此事了,实在不好推诿。何家是容宝村唯一的五好家庭,也是唯一有军属(烈)的家庭,要是因为“灾星”的传言而拒绝收养一个女孩,也实在说不过去。
时丫丫这小女孩吧,长得还真挺水灵,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灾星的狐媚样子,反而生得落落大方,眼睛又大又圆,纯净的似乎不含一丝丝杂质,比自家两岁的小孙女的眼睛还要纯,眉眼间还有几分正气。即使是养父母去世了,又一次变成了孤儿,眼里含着悲伤,但却一副不要轻易可怜我,我还能好好活的样子。时丫丫的皮肤,真是好,那叫一个雪白,要是生在好家庭,一定能养成公主小姐,现在虽然穿着土布衣衫,但还是比容宝村的任何女孩都要好看。
真不像普通人,也许正是因此,她的命才那么好不好吧。
周青玉叹了口气,其实收养一个女娃也没什么,不就是多添一双筷子的事儿,何况,只要收养了时丫丫,五好家庭每年十块的奖励金也算是保住了,生产队每年的奖励工分她何家也是第一功臣,马上秋收到了,不多分点粮食说不过去。怕就怕这几个儿子没一家要的。
要真是个灾星,会不会连累了自家呢?全村人都不要,把她何家当什么?周青玉内心十分纠结,脸上却还是微笑着:“队长,这事儿不小,我跟几个儿子都商量商量,孩子您先领回去,麻烦您再照顾一天。”
时丫丫纯洁的眼神仔细看着周青玉,看的周青玉心也软了下来,这孩子还真是好看,要在城里说不定早被选中画成宣传画里的人物了。她觉得墙上贴的宣传画好像也没时丫丫好看。
时丫丫突然说:“你们,不要我吗?”声音不大,却异常有力量。
空气一时有些令人局促,逼仄的气息弥漫何家小院。
周青玉上前一步,摸了摸女孩的头发,头发很软,很黑,很顺,“乖孩子,明天见。”
李建设走了以后,几个听墙角的儿媳妇都从偏房里走出来了。
“冰梅,你也出来。”见老三媳妇儿没出来,周青玉喊了一嗓子,这一喊,两个儿子何永福、何永祥也出来了。
何永祥媳妇刘兰兰感觉大嫂姚小菊的眼光有些来者不善,先发制人的说:“娘,我家已经三个女娃了,我不要女娃了。”她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三个女儿何胜男、何招娣、何停停一字排开,也不管自己男人何永祥臊的不说话。
“老二家的,你这是干啥呢?”姚小菊瞥了眼刘兰兰,目光有些不屑,这傻子自己往坑里跳呢:“你这三个女儿都养的挺好,要我说,你是咱们家最有经验的,再养一个也挺好。”
刘兰兰气得跳脚:“娘,你给我做主啊!”何永祥拉住自家媳妇:“别瞎胡闹,听娘说话。”
周青玉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场,毕竟全村人都不想要的,何家也不能免俗,但很多隐形的好处不能丢啊。
“我也知道你们心里大多不愿意的,这孩子我看还挺伶俐,咱们是五好家庭,理应起带头模范作用,如果我给自己养吧,你们觉得如何?”
平白无故多个小姑子,以后分粮还给她按一户分,日后分家这还了得!自然不愿意!
刘兰兰一听,马上说:“那怎么行!”何永祥拉自己女人:“就你话多。”
姚小菊盯着刘兰兰,顾左右而言他地说:“娘做主。”姚小菊做大嫂也作出经验来了,知道娘这么说只是个引子,娘绝对不会自己收养,家里还有个十九岁的小叔子呢,娘现在一门心思要把他养好,哪儿有心情管别的?那小叔子不成器,又没结婚,自然只能是他们三家养。
周青玉自然是听懂了大儿媳这话里的意思的:“我和你们爹吧,年纪也大了,确实没啥能耐把一个人从孩子再养一遍,既然你们也都成家了也都是大人了,要不还是你们合计合计,看看谁比较合适,我今天话先放在这儿,不管谁家领养了这孩子,咱们还是作为一家人,会互相帮衬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