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呵了一口气,出口就是雪白色的雾花。
淮玉轻轻坐起身子,而后对着窗外眨了眨眼,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一个身影“咻”得一声出现在了眼前。
封十九单膝跪地,腰板挺得笔直:“殿下有何吩咐?”
淮玉拍了拍身边的床板,笑得像个小太阳:“我有些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吧,正巧我有些话想问你。”
封十九依言从地上起身,却并没有真的坐在小殿下的身边,只是跪在了床边的低矮春凳上。
淮玉看他这样,只好重新躺了回去,封十九帮他掖好被角,就听淮玉开口道:“封封,你说是不是在影宫里,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样,嗯……这么温顺,又很细心?”
封十九先是被淮玉话里的封封两字砸了一个懵,直接忽略了淮玉竟然用温顺来形容他这样一个嗜血无情的影卫。
封十九呆了一瞬:“封封?”
“……殿下怎么会突然这样叫属下?”
淮玉眨了眨眼,表情有些失落:“难道你不喜欢这个称呼吗?我想着就像你说的,十九只是你的代号,但是封是你的姓氏,影宫里还会有无数个十九,但是我的封十九只有你一个,所以叫你封封的话,你就只是我的了。”
“殿下……”封十九的眼底瞬间染上了一层无奈,他觉得开心,又觉得温暖,这样的两种情绪交杂,让他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软了许多。
“没有想到属下随口一说,殿下会这么在意。”
淮玉一本正经地回答:“当然在意了,唔,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影宫里的人是不是都像你一样好相处?”
淮玉在被子里缩了缩,像一个好奇宝宝一样认真看着封十九,看着小殿下这样的目光,封十九实在不忍心扑灭他的幻想。
“不是的,小殿下。”封十九虽然不明白淮玉怎么会想知道这些,不过印象里,好像小殿下一直对影宫里的生活和事物很感兴趣。
“影宫里的人都很危险,他们大多数是根本不知道哪一刻就会死掉的亡命之徒,眼里只有活着,没有良知也没有理智,是不会主动和人相处的。”
淮玉有些疑惑,他努力地将眼前的人和这些印象重叠,却怎么也找不到一点相同的地方。
封十九猜出了淮玉的迷茫,在他开口问之前就解释道:“属下和他们不一样,属下能够来到殿下的身边,就是因为属下还留有神志,而他们失去了良知和理智后,只能沦为残次品,就算侥幸活着走出影宫,也是不能留在主子身边的。”
主人的身边不仅需要能力强大的鹰犬,最重要的就是忠心,一个影卫如果没有了良知,就只能沦为一个不知道疼不怕死的杀人机器,远远不够资格留在羽族贵族身边。
只有经历影宫的千锤百炼和无尽厮杀,还能够保留正常人的思维走出来的人才有资格侍奉贵族。
也是因此,这对于一个影卫的心理要求很高。
大多数的影卫都有或多或少的心理疾病,影宫的岁月也会成为伴随他们一生的梦魇。
只是封十九足够幸运,他的主子是淮玉。
淮玉听他这样说,竟然觉得有些心疼:“那劳工坊的人呢,他们呢?”
“劳工坊关押的都是不服管教的鲛族,脾性更加暴躁,极为不好相处。”封十九如实回答,“只是殿下怎么会知道劳工坊这个地方?”
淮玉抿了抿唇,黝黑的眼珠转了转,小心翼翼地将他和秋崇明的赌约告诉了封十九。
果不其然,封十九瞬间紧皱双眉:“殿下,劳工坊不是您应该去的地方。”
淮玉一骨碌地缩进被子里,捂住耳朵不听不听,他赌约都已经答应了,甚至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要让秋崇明改刑,现在认怂,太没面子了。
刀山火山他都要努力去上。
封十九的尾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为了一声轻叹。
淮玉缩在被子里也不怕把自己闷坏,隔了好半晌才重新探出小脑袋,呼吸有些不匀称。
他看封十九不在劝他,这才笑眯了眼,轻轻拉住了封十九的手,很甜很甜地开口:“今天好冷,你别在屋顶上守着了,就在这里陪我吧。”
封十九并没有觉得今天变天,屋外虽说比殿中冷了些许,却也不至于难以忍受。
他只当是小殿下不想让他走才找了这样一个借口,于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就这样守在淮玉的榻前。
兴许是有封十九在身边陪着,淮玉的心情放松了许多,没过多久就将自己卷成一个蚕宝宝,枕着枕头的边沿睡着了。
淮玉睡着后很乖,眉眼温温柔柔的,有一股稚气未脱的天真和娇嫩,唇瓣是樱桃一般的颜色,睡着后会不自觉地噘嘴,鼻息匀称而轻柔。
封十九心尖轻颤,他闭眼不去看淮玉,隔了很久才缓缓睁眼,忍不住轻轻翻身,借着床边的一小块空位侧躺在了淮玉的身边。
这个角度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淮玉随着鼻息而轻颤地睫毛,根根分明,纤长卷翘,视线再向下,就是露在被子外的一小截脖颈,白皙得像是刚上了釉的白瓷。
封十九就这样静静地用目光描摹淮玉的眉眼,睡梦中的淮玉察觉到身边有热源,顺着本能蹭了上去。
骤然的靠近让封十九没有反应过来,也就是一眨眼之间,淮玉已经将小脑袋靠在了他的肩头,他的小脸有些冰凉,不过好在呼吸出的鼻息依旧温热。
封十九瞬间一动不动,生怕会惊醒淮玉。
他微微抬了抬手指,最终放肆地搂住了小殿下的细软腰肢,鼻尖的乌沉香凝神静气,却让他的心跳骤然加速。
……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