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梵珈什么都没有说,可祁婠伊却看出来了,他没有相信自己的话。
她知道梵珈虽看着清冷,实际上却有着一颗仁慈之心,她不想梵珈觉得自己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高僧不觉得他们该死吗?”祁婠伊试探性地问道。
虽然从方才梵珈的反应来看,她已经得到了答案,可她还是不死心地问了出来。
“不觉得。”梵珈严肃地答道。
祁婠伊心中一阵失落,她注定和梵珈的想法相悖,倘若他真的知道自己方才去做了什么,恐怕也会生她的气吧。
祁婠伊没有注意到,一向我行我素的她已经开始考虑自己在梵珈眼中的形象了。
而梵珈的话并没有说完,他将手中的经书直接放在了床边,看向祁婠伊认真道:“贫僧不愿意任何无辜之人枉死。但身在人世间,国有国法,他们并非无辜之人,亦非枉死,所以他们需要死,却不是该死。没有人是该死的,只有该付出的代价和应有的偿还。”
祁婠伊没有想到梵珈会这样想,她问道:“那高僧当时为何犹豫?”
“贫僧没有犹豫,只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梵珈道。
祁婠伊点头:“我方才回了房间,让锦葵去寻人重新调查这件事情,就是觉得此事颇有蹊跷。”
梵珈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祁婠伊,他突然觉得有几分羞愧,方才险些误会了祁婠伊。
祁婠伊也看出了梵珈眼中的意思,她只是隐瞒了一些调查方法而已,剩下的全部如实告诉梵珈,他自己要愧疚的。
与她无关。
她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心虚就错过这个讹高僧的最好时机,可她纠结半晌,最后还是说了一句转移话题的话:“既然高僧认为他们应该付出代价,那倘若这件事情交给高僧来处理,你会如何?”
祁婠伊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一边说话一边转身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水。
梵珈看着她的背影,听到这个问题之后,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回答竟然是手刃。
梵珈自己也惊讶了,他觉得自己这是高烧烧糊涂了,才会脑子也这般混乱,修佛这么些年,竟然还会有这般冲动荒谬的想法。
“杖责流放,观察之悔过之心,若有,则善,若无,则杀。”梵珈平淡道。
祁婠伊端着茶的手一歪,险些将杯盏掉在了地上:“这可不想是高僧的回答?”
梵珈抬头看他,眼中是疑惑。
祁婠伊一面将茶水送到他的唇边,一面笑着道:“我还以为,高僧会说,收回寺中,先教化,引起善心,再忏悔恕罪,不成,则以法束之。”
梵珈想要伸手接过杯盏,祁婠伊不允,往后退了退,让他够不到。
梵珈见够不到,便要放弃,祁婠伊又重新将杯子递到梵珈唇边,这一次他没有推辞。
祁婠伊眼中满是笑意,高僧这个人就是太过重礼教,非得她用不够礼教的方法激他一二,他才合人心意。
“为何如此?”梵珈皱了皱眉道,“以德报怨,以何报德?”
祁婠伊见梵珈喝了茶水,便将茶盏收回,放在了床边的柜子上,随后笑着指了指梵珈放在床上的那本佛经:“这可是我之前看到的经书上教的。”
梵珈脸上露出不认同的看法。
祁婠伊之前便觉得他对许多事情的看法与过于包容的佛家观念不同,上次执意下山,加上这次,祁婠伊突然问道:“高僧不是已然四大皆空了吗?怎么还放不下杀念?”
梵珈抬头看她:“倘若恶人皆活,则好人受难,以一人死换十人活,何如?”
祁婠伊皱着脸想了一会儿道:“不怎么样,事关人的身家性命,怎能以数字做比较?”
梵珈满意地笑了笑,又问:“以一人活换十人死,又如何?”
“自然是更不可了。”祁婠伊这次果断道。
如果说上面那个问题她还会思考犹豫,那么下面这个问题她是想也不用想便觉得不行。
梵珈笑着解释道:“以一人死换十人活,此人为善,活一人而死十人,此人为恶。这才是杀念之起,亦是对生命的看重。”
所以,那不叫杀念。
祁婠伊被说服了。
这一人同十人皆是因果关系,梵珈将这层关系扩大了给她看。其实换成一人对一人,仍然成立。毕竟,人命不能做算数。
不过她仍是觉得梵珈的想法同她所学习的佛法中得来的不同,其实她是喜欢梵珈现在的想法的,她并非潜心修佛的人,并没有他们那么宽大的胸怀,她只觉得善恶有分,恶人该死,在她手上,决不轻饶。
梵珈若是真的说出她原本以为的那一套看法,她只怕会嗤之以鼻,到那个时候,梵珈今后的说法还能不能说服她就不一定了。
可恰好,他的想法原来处处与她相合。
祁婠伊笑了笑,旋即又疑惑道:“可是高僧,这是你自己的观点,并非佛家观点。”
“你说得没错。”梵珈目光黯了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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