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马子深不再说话,挂断了语音。
叶连山走出电梯,快步疾行至走廊尽头,看着手术室亮着的灯牌,又回头看了看空荡且静谧的走廊,舒了口气,坐在了侧边的排椅上。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出现对于手术的进度而言是毫无意义的,但心里一直有个不容抗拒的声音指引他坐在这里,好像只有坐在这里才能安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抬手看了看,已经过了三个小时,在他的心里,这和三个世纪一样漫长。
许思明和他的私人连接链路中没有一点消息,往常对方做手术的时候,总是时不时想和他说上几句,并推说是担心手术太枯燥,没人聊天会睡着。
叶连山无数次想发一个通讯进去,或找一个出入其中的护士问问,可他既担心打扰到对方主刀,也没遇见一个路过的护士。
都说完全的安静会让人的思绪飞得很远,叶连山没来由地回忆起自己三十出头在边境驻军当团长的那段日子。
他在一次和盟友国不太友好的谈判中认识了作为外派特工的秦城。
彼时的秦城还算是个稚气未脱的兵蛋子,眼神里就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锐利光芒。
叶连山曾调侃着说他这份神情姿态根本不适合做特工,本是随口一说,没成想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秦城还真就给特工队打了申请,一门心思地想钻到叶连山手下的边境部队里。
真是个蠢小子,这是叶连山想起这段故事时唯一的想法,但他的嘴角却不自觉挂上了一抹笑容。
后来叶连山动了恻隐之心,向那时的顶头上司死皮赖脸地软磨硬泡了许久,把秦城调到了自己身边。
刚进团的秦城第一夜就喝了个烂醉。
第二天又和特战小队的队长私下打了一架。为了这事叶连山连踹了他十几脚,肋骨都踹断一根也没听他哼一声。
但出人意料的是,秦城借此一战成名,从那以后便成为叶连山手中最凶猛残暴的一把刺刀。
到如今也是。
叶连山的脑子里又飘出那些在单杠上、在训练场上、在攀爬架上的日子,阳光的味道混杂着新鲜汗水的味道,那是属于军人的热血青春。
他摇了摇头,想叹一声自己是真的人到中年了,竟然开始回忆往事。
抬手一看,五个小时过去了。
根据旁听手术方案会议的时候许思明所说,现在是到了快要结束的时候。
叶连山有些期待地整理了一下衣领,还顺手摸了一把比寸头略长的头发。
随后他暗自嘲笑了一下自己,起身在走廊来回走了起来。
锃亮的地砖间隙有着整齐的黑色缝,他顺着缝一步步走着,力求每一脚都踩在正中央。
当他如此笔直地走到走廊尽头,才想起来自己竟然五个小时连烟都没抽一支。
随身只带了细雪茄,比普通香烟的量多不了多少,他点了一只,叹了口气,撑在窗框上望着窗外。
远处地平线上的夕阳渐渐下沉,暮光笼罩着医院大楼银白色的楼体。
又过了许久,窗边的烟灰缸里插满了烟蒂。
叶连山左思右想,来回踱步,将本就不长的走廊逛了几十次后,没忍住从私人链接里敲了敲许思明。
这是两人间独立的远距离通讯,不需要接通便可以连接。
许思明那头安静得可怕,只隐约传来维生仪器有规律的响声和金属落在盘子里的声音。
叶连山吸了口气,并没有开口,但他的联想自动朝着最坏的方向跑了过去。
“我能听到。”许思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应该是好几个小时没有喝水的缘故。
叶连山犹豫了:“没事。”
许思明淡淡嗯了一声,不再回答。
叶连山又深吸了一口气,他太了解许思明了,他知道当这个人不再插科打诨的时候,意味着事情已经走向了不可控制的局面。
“挂了。”叶连山极力地克制了自己的求知欲,“不打扰你。”
随后他蹲上了窗框,迎着冰凉刺骨的晚风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