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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陆柒』秋凉紫禁(修)(1 / 2)


近阵子张贵妃正与户部尚书左瑛议着亲事,倘若儿子这桩歼污丑事传出去,只怕那左瑛宁可把闺女嫁给老四做良媛,也不愿再配给自己?老二做正妃。

她便道?:“黑灯瞎火的,好?好?的谁无?故往荒郊僻境里跑,怕不是他二个两情相悦,这便闹出了一桩误会。先前皇上在御花园摆庆功宴,原也是为了给邝儿选几个妃侍,既然已经?这样,不若把人纳了就是。”

一边说,一边意味深长地?扫向春绿。

春绿哭得眼睛像两颗桃子,颈子上点点殷红都是昨夜造下的痕迹。见张贵妃对自己?暗示,不禁抬眼看?身侧跪着的楚邝,看?他那般颓唐,俊朗下颌上都冒出了青茬,又想起他昨夜对自己?的行径。可那痛与热融进了她心骨,他给她的味道?却也再泯不去。她便只是嘤嘤啜泣不止。

楚昂定睛看?她,却知她非两情相悦。所谓的两情相悦,是牵一牵手,揽一下腰肢,顷刻便能拥在一处缱绻缠绵不能断的……

他便凝着春绿那张略有几分相似的清婉脸庞,沉声道?:“朕要听你说。若实话是,朕便替你把这桩姻缘成全了,若不说实话,今儿便将你二个按秽乱处置。”

春绿竟料不到皇帝对自己?态度这般宽和,想到原本心中对他的崇慕,那哀伤难抑,只得萋萋然把前因后?果道?出。

原是秋夜飘零,心中思念母亲与弟弟,才躲去那草丛里伤神。哪儿想起身却撞见泰庆王在大梧桐树下撕陆梨的裙子,这便凑了过去帮忙……

皇帝闻言脸色甚难看?,老二这小子秉性阴僻,楚邹五岁御花园那场乱就是他推的,多少年过去,近日气焰又开?始隐隐乖张,听说为了王府几块木头还在河北林场拿了不少人。

楚昂便道?:“我大奕王朝祖训严苛,莫说兄弟妻不可欺也,你却是不顾朕之伤危,连你四弟身边仅有的侍女也意图染指。今岁西南苗民与白莲教勾和生事,既是伤已养愈,不日便收拾了去四川平乱罢。”

听得张贵妃气郁难平,算算时间,楚邝三月从沙场身负重?伤回京,统共不过半年差点的时间。回来便被那丫头迷了,紧着赶着地?装修府邸,母子两个见面加起来不到几次,这就又要打发?走。那西南瘴气弥漫,苗民擅蛮,去了可是只有苦差没有得利。

她眼前浮起陆梨讨喜的好?模样,便勾起嘴角做笑脸道?:“阖宫都晓得皇上器重?老四,老四文韬武略样样出色,合该得皇上的赏识。可今朝皇上的偏颇却有失公允了。咱们大奕王朝最看?重?个宫廷脸面,后?宫二百年不出乱子,可皇上放任他老四堂兄妹两个乱了常纲,日日在西北头闹得动?静停不下,这厢邝儿还没真怎样,就该被发?配去那苦差事了?”

话说着,雍贵妆容上一双已渐中年的妙目便凝住龙椅上的楚昂。

情也是有的,爱也依旧是浓,只可惜光阴把这情与爱负重?,中间不知掺和了多少不屈与不甘。

楚昂自是读懂的,但这话听得他怔然,便问:“各王府郡主皆鲜有进宫,老四更是几不与外?朝交道?,不知贵妃何出此言?

呵,何出此言。

张贵妃便向殿外?招招手,候在廊下有一会的刘广庆弓着腰匍进殿来。

金黄盘龙的藻井之下,刘广庆高翘着太?监袍,一句一顿嗓音回荡:“……奴才打三年多前看?见她与老朱师落脚酒楼,那老朱师傅说是宫里出来的太?监,做得一手好?面食。时常在后?院里叫她:‘麟子,去给你朱伯再烫壶酒来。等那歪肩膀老太?监再问起你,咱家替你回几句好?话,也省得他老鬼总惦记,梦里头扰我不安宁。’她就老纠正他名字,说叫错了,改叫梨子。说陆爸爸要晓得您喝酒,真该骂您两嘴呐。万岁爷问奴才怎么知道??那是因为奴才一条街的哥儿们背地?里都喜欢她,常趴在她院墙头上听声儿。奴才确认是她无?误。”一边说着,一双深锐的眼睛便悄悄往四周打量,对那皇权金壁充满了渴慕与功利。

张贵妃说,十四年前隆丰驾崩当夜,后?宫有高丽小主产下双胎,男婴死而女婴假以太?监身份偷生。那女婴正是多年前烧死的小麟子,或者说是现下老四跟前正相好?的小宫女陆梨。

一席话短短几句,却听得楚昂心底一震。当年宫中隐有关于隆丰遗子的蜚言,彼时肃王与老十二虎视眈眈,便不管那遗子是真太?监还假太?监,只要把人留下来,将来就是对自己?与楚邹皇位根基的隐患。是以当年楚昂默许戚世忠烧死十岁的小麟子时,是并无?动?恻隐的。只是怎么也没料到,那孩子竟是个丫头。

楚昂有点恼怒贵妃的咄咄逼人,便又叫人去把戚世忠与桂盛喊了来。

秋日的紫禁城天高旷远,乾清宫露台上一片悄静,似覆掩着一抹风云将起的肃沉,叫人的心也抑抑不宁。

陆梨脚步顿了一顿,跟着小路子走进殿内。

看?到那幽朦的“正大光明”匾额下,皇帝衣冠齐楚地?正襟危坐着。底下金砖地?上跪着颓唐的老二与春绿,另一个竟然是祭典上偶遇的刘广庆,高翘着屁股趴在地?上不做声。

她到那时才晓得了春绿昨夜的遭遇,心中的惊愕与亏欠难于言表。楚邹立在仙鹤腿香炉旁,似是洞悉了她的袭近,便拂了青蓝色的袖摆转过来。明明早上出来前还你侬我侬呢,此刻那俊逸的脸庞上却墨眉深凝,掩不住的苦痛与罪责。

她一颗心怎的却泰淡了下来,好?似悬了几天的石头终于尘埃落定了。只是连累了李嬷嬷和吴爸爸。

陆梨便敛下眉目,轻轻地?在春绿三人之后?一跪:“奴婢叩见皇上,叩见贵妃娘娘。”

动?听的女声在宫梁下荡开?,楚昂微动?心绪。将一卷发?黄的画册掷去她面前,问:“收养你的老太?监,是把你当作?小太?监养了十年么?”

隔了太?久,那画册上的人像已模糊,但依稀可见眼熟的瓜子脸仁,顾盼楚楚的娇颜。旁边还有三个陌生的注释,应是十八年前高丽送至敬事房里入册的存档。

陆梨瞥一眼,脆生应“是”。

在沈嬷嬷同她说了“朴玉儿”之后?,她原在镜子里偷偷端详过自己?。那寂寞宫梁之下,她用胭脂轻轻涂着口唇,黄朦的铜镜里便逐渐清晰出一张脸来。像隔着经?年的旧时光,它的眼神且静且痴,生得与自己?可真像啊,魑魑魅魅舍不得淡去。陆梨便隐约猜出了那是谁。

皇帝又问:“既是戚世忠与李嬷嬷放了你出宫,缘何又改了名字再回来?”

陆梨忽而便咬了咬牙,恭敬答:“龙恩浩荡,这宫墙之下什?么也瞒不过万年爷的眼睛。只可惜一叶障目,却叫一个恶毒的女人瞒天过海逾四载。当年慈宁宫万禧娘娘与陆爸爸死得有冤,奴婢回来,只为替死去的人问皇上讨一个公道?。”

当今圣上最不喜被人质疑,这话说出来原是冒着砍头风险了。楚邹惊愕而忧虑的目光透过人群扫过来,陆梨不看?他,兀自低着头字正腔圆。少女倾城绝美的身姿跪在金砖地?上,无?有人相帮,彷如遗世独立。

那天的陆梨便把锦秀嫁祸陆安海害死万禧的实情道?了出来。彼时送去给万禧吃的白果糕统共有十颗上下,而陆梨做的一共十四颗,一半拎给了楚邹,剩下的搁着被陆安海拿去了。也就是说,从万禧吃的第八颗起,就不再是陆梨做的了。而这宫里头,皇帝自己?也心知肚明,能做得与中宫味道?相似的,除了小麟子,那便只有当时的大宫女锦秀。

戚世忠立在一旁,听得心里便不爽落。当年少年太?子处处与织造处及东厂作?对,他为了把楚邹弄下来,原是无?形中安排了小麟子这颗棋子,只是当事人她自个并不晓得。那小麟子越是情真意切,就越能使得太?子在绝望中生乱。谁料锦秀竟是趁着这空档一举把万禧也弄死了,还弄得个神鬼不察完美无?缺,叫他对她的本事刮目相看?,不枉在皇九子的事上扶了她一把。

戚世忠透过光影看?向陆梨,盯着陆梨濯濯而坚定的乌眸……呵,当年倒是轻看?了这小丫头的机灵。

张贵妃听了不免得意勾唇,想不到歪打正着,还落了个意外?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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