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望生涯是个极重规矩礼仪的门派,那惩奸阁绝对是令门中弟子甚是所有长老闻风丧胆的地方。凡是逾矩的人,竖着进去就没有一个不是横着出来的。
在惩奸阁接受审判的人,人人平等。上到掌门,下到弟子,无一例外。一直以来惩奸阁都是公开会审,十三位长老及其座下重要的弟子共同参与。
为的就是公平公正。
此时,惩奸阁冰冷的大殿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殿里跪着十一个人,其中七个全身血淋淋的,另外四个也是带着轻伤。其中一个伤的最重的,乍眼瞧去他满身是血,本是山青色的弟子长袍也被染得殷红。段九辞目光冰冷,犹如能射出冰棱,浑身的戾气冲天。虽然伤成这样,但他的气节仍似苍竹,毫不动摇。
段九辞跪在地上,抬首直视上座主审长老,不卑不吭道:“弟子无错,是他们挑衅再先。弟子从不曾触犯门规!”
“你个小畜生,胡说什么话?分明就是你出手打人再先,不然我怎会无端招惹你?不过一个下贱的私生子,娘都不干净,你这个杂种更不干净!打你都是脏了我的手!啐!”
段九辞身侧的那个弟子满脸横肉,浑身上下也一样每块好地方。他一双细如毛线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满是不屑与唾弃。叫骂间又是扯到嘴角的伤口,疼的大喊大叫。
张月生在新子传生中被周子册看重,此次他便是随周子册一道来。听着那个弟子辱骂段九辞,当即就恼,怒道:“陈云莫,注意你的言辞!”
陈云莫白了张月生一眼,仗着出身大家,笑得更是轻狂:“哟,是张月生啊。怎么,您还和那小畜生同流合污呢?苏白纱的心都不在你身上了,你还尊重这小畜生个屁!要我说,今日你就该和我们一起来好好地让着小畜生张张教训!”
“放肆!”
周子册怒斥道:“陈云莫此乃惩奸阁,不得口出狂言。张月生你也不得随意干扰审判!这么说来,段九辞你便是不肯承认陈云莫所言了?好,既然如此,那你来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云莫与张月生共同噤声,所有人将目光对准段九辞。此事,其实也主要是围绕段九辞与陈云莫产生的,其他人都是陈云莫叫来的帮手,审或不审都没太大意义,介时直接定罪就是。
自从一进惩奸阁,那陈云莫就叫嚣着吵了许久,周子册脸色阴沉差点就要冲上去先打陈云莫一顿。若非想着望生涯弟子曾在沧州欠过陈氏家族一个大人情至今未还,他定不会给陈云莫这么大的脸面。
周子册为人本就讨厌这些弯弯绕绕,从前都是秦子青主治,眼下秦子青闭关,便落到他身上。周子册暗骂一句,强压着怒气,烦躁地蹙紧眉头。
同处于主审之位的季子洪声音冷如冰窖:“段九辞,你须得从实招来,若有一处谎言,那就休怪罪罚无情!”
闻言,段九辞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黝黑的瞳仁里尽是噬骨的寒意。人人都说青瑄子,季仙师为人公正待人平等,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人前对他关照,私下中却任由陈云莫对他打骂欺凌,让他担任粗使,每日责骂不断!呵,真真是伪善至极!
段九辞攥紧拳头,骨节发白,指甲深深地嵌入他的皮肉,但他仿佛却不知痛似的。
他双眼赤红,强硬道:“今日弟子本在擦拭栾耆殿前台阶,是陈云莫突然闯来二话不说对弟子一阵拳脚并将弟子拉进一举台。与他同伴的还有十人,是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对弟子殴打,弟子难道就不可还手,乖乖坐等受打么?”
“胡说!你乃师弟门下弟子,怎会清扫落叶?望生涯何时沦落到让新入门弟子做粗使了?”周子册盛怒道,他素来一根筋,最恨说谎之人。等段九辞话音刚落,当即怒地拍桌,吓得众人一抖。
季子洪亦是眯着眼冷看着段九辞:“呵。好啊,段九辞,分明就是你出言挑衅云莫再先,为了脱罪胡乱编造的谎话!试问望生涯所有人,但凡是来过我栾耆殿的,何人见过你做粗使了?”
段九辞轻嗤一声:“青瑄子所做之事,您难道不比弟子我更清楚么?”
他挺背如松,目光如炬,浑身都带着刺。季子洪气得咬牙:“孽障!尚且未正式收你入门你便污蔑他人清誉,动手重伤同门师兄!当真我瞎了眼,竟会在‘新子传生’上选你!”
提及新子传生,似是又狠狠地刺激了番段九辞。
他阴冷道:“青瑄子敢做不敢当,玉虚子却徇私舞弊,玄华子表里不一,看来名声赫赫望生涯仙师也不过如此!我段九辞今日算是见识了!”
这番话指着望生涯所有人都骂了一遍,所有人听闻都不由变色。饶是齐元若也重声道:“段九辞,够了。”
“够了?分明是他们够了!陈云莫为首十余人将弟子差点打死,弟子难道就活该受打么?这世上何时来的这等规矩!眼下所有人就只肯听他们的一面之词,就不愿相信弟子一人之语么?都说惩奸阁最是公正!现在我就来问问这‘公正’二字究竟何在!叫‘公正’出来啊,我要当面质问它!”
段九辞说得激动,浑身战栗,戾气围绕地愈来愈重。
霎时间,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日子,人人欺打。家中只要有人犯错了,不论是否是他犯的,所有错都会扣到他身上!他伸冤,他辩驳!可从来没有人听!明明他是无辜的,明明他也是人,
为什么没人肯相信他,没人愿意善待他!
周子册本是心烦意乱,听得段九辞这番话也不觉一震。
他心中既相信师弟不曾苛待段九辞,但又分不清此事究竟谁对谁错。左右为难没有对策,周子册只得闷头道:“子鱼还没到吗?”
齐元若立在一侧刚要答话,忽地见门口走来三人,为首之人恍如霁月清风,高山雪莲。
那人道:“诸位久等。”
“师弟来了?”周子册这句话说的很有番苦尽甘来的韵味。
佘子鱼清袖而过,故意不见跪在殿中的段九辞直接上步一礼,微微颔首,算是承了周子册的话。
而紧随其后的宫泽铭与上言淼先后进殿,按规矩行礼:“弟子见过诸位长老。”说罢,宫泽铭走
至齐元若身侧,上言淼则自觉地随陈云莫跪在殿上。
佘子鱼落座主审位时,目光瞥见了跪在地上的段九辞,当即心中“咯噔”一下。段九辞明明已身负重伤,伤痕累累,还哆嗦着不肯服输。可爱可萌的小脸,处处写满了‘委屈’两个字,却仍然绷着不愿展露出来。
瞬时间,对于段九辞的恐惧烟消云散。
佘子鱼满脑子都是那个曾一眼期许地看着自己却被自己亲手破灭了希望的孩子。
对啊,段九辞现在只是个孩子啊。
此情此景,饶是做过心里准备,却仍看得佘子鱼心中恍如针扎!
此时此刻,跪在地上的不是令他胆寒的男主,只是一个被人冤枉抛弃的孩子。
佘子鱼身形不禁一颤,脑海中登时闪现出一道孤独萧瑟的小小身影与段九辞渐渐融合。
“甚好。现在正理的不可开交,子鱼素来性子冷淡,想来处事最能服众。”季子洪见佘子鱼赶至,脸上神色也稍缓,点出一直在一旁记录在册的长老道,“尹长老,你说。”
“是。”左侧第三位站起一个胖乎乎的男子,他长的福气,憨憨地拿着册子对佘子鱼进行一番解说。佘子鱼听得心不在焉,在来的路上他已记起了个大概。
虽说较原剧情而言,把他和上言淼多余掺合进去了,但基础的还是没变。
总而言之,此番审判结果就是以季子洪旁敲侧击巧言善变的鬼畜逻辑思维影响了周子册,最终硬是给段九辞定下罪名,由戒鞭鞭打五十。段九辞本就受了伤,那戒鞭一鞭下去就可使寻常修仙者皮开肉绽,这顿责罚下来,饶是有‘男主光环’的段九辞也被磋磨的三魂没了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