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上巳年,邑安城。
“好消息,好消息!徐道长要回来啦!”
此话一出,犹如惊雷顿时将小酒馆给炸翻了天。
“真的?那位兄台,你若是胡说,小心俺——”
“我呸!你说的什么话?这当然是真的,不归宗满门弟子都已备下宴席,只等他们大师兄归门呐!”
“好哇,好哇。徐道长总算回来了,不然我家小妹每天可有得盼呢!。”
“哈哈哈——那可不!徐道长不在几日,我家那些个姊妹可要相思望断肠咯!”
“嘘——你俩闭嘴闭嘴!快看那边!”
“唉?那是谁?”
闻言,茶馆内无数道目光齐齐地投向门外,只见不远处马踏飞烟,白影如月,疾驰而来。那马上的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恰似道惊鸿飞影,白鹤霖立。
顿时,长街之上,万人高叫:“徐道长!徐道长!是徐道长回来啦!”
飞花满天,所有人簇拥着上前,个小的被挤在身后,无不懊恼地从捶胸顿足,嘴里骂道“滚开滚开!”然等他好不易踮起脚打算一睹马上之人的风姿时,却是见到一个白影掠过,噔噔噔地逝向远方。
人群里:
“哎?走啦?”
“你大爷的谁啊?刚刚要不是你挡在我身前,我咋会看不到徐道长?”
“怪我咯?自己没个屁本事!”
“你这人怎么说话——”
“两位!两位!不要吵!”
一道清和的声音像是春天里的春水,甘醇沁香。两个脸红成斗鸡似的壮汉听到这话,都顿住攥紧拳头打出去的动作,恼羞成成怒地回头,不约而同地啐了口唾沫:“你谁啊你!要你管?!”
说罢,他们一抬头,就撞见了一双盈盈的笑眼,弯的像月,清的像泉。
面前清瘦的少年顶着张温和的脸,一笑起来,黝黑的桃花眼微微上扬。他左手转弄着根狗尾草,微微侧头,听了那两壮汉的话,却没有恼,反而笑道:“两位都是好汉,有话好好说嘛。”
个矮一点的壮汉对上那样一双清明的眼有些没来由的胆颤,他强撑着气势,没好气道:“呵。左右不是我的错,你找他说理去!”
那青年听了仍是不恼,倒像是认真地在汲取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漆黑的睫毛上下扇动,左手转着狗尾草的动作越来越慢,他挑眉看向高个子,温声道:“一个巴掌拍不响,又不是什么大事,二位要不就这么散了?权当给那徐道长一个面子,如何?”
此话一出,原本互相骂咧的两人都不由住了嘴。
那人被青年盯得有些发颤,肥硕的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像是经过了一番仔细思考后,末了吐出一口气,嘟嘟囔囔地低声骂了句,转身就挤出了人群,下一瞬就没了人影。
个子矮的见另一人走了,自知留在原地也徒留尴尬,干脆也没入人海中。
“哟,稀奇了——人人都说跟个木头桩子一样,清高倨傲的徐大弟子居然也有这么好管闲事儿的一天。”
周商卓裹着个黑头巾,脸上贴着浓胡子,等他准备将拍在白衣少年肩上的手抽回来时,肩肘处突然像是被什么昆虫啃噬了般,他脸上嬉笑的表情突然一僵,嘴角抽搐,刚打算破口大骂,然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呜呜呜!(你居然敢给爷爷我下禁言咒?!)”
黑衣少年被禁言咒束得面红耳赤,抓耳挠骚,在头巾下显得滑稽非常。等徐良得一转身,见着是这个场景时,当即就毫不客气地“噗嗤”一声笑弯了身,等他渐渐平息过来,抬起头时眼角还带着笑出的晶莹泪渍。
徐良得无害地捏着手中狗尾草膈应周商卓,边道:“义清兄,你说说,你这样子要是被那些新进门的师弟给瞧见了,该有多有趣儿!哈哈哈!我猜啊,保不定,现在就有一些偷恋着你的小师妹躲在周围,等她们一见你这样,总该回心转意恋上我了!”
“呜呜呜!(你他娘的小兔崽子敢给我玩阴的!你找死!)”
周商卓双眼怒睁,作势就要唤出佩剑贰一,徐良得这才急忙手忙脚乱地安抚他,拽着人的袖子,快步走到一个人少的小巷后,徐良得左右一看确定四下无人,才对着周商卓道:“义清兄,冷静!”
周商卓:“呜呜呜(爷冷静的不能再冷静了!开咒!)”
徐良得竭力憋笑:“行行行,你可得保证一会儿开咒了,你别大声吵闹,将人又引回来。”
周商卓翻了个白眼,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你真当我傻啊!”徐良得摇摇头,将那句“你看着就是傻”给默默咽回了肚子里,才双手结阵,一道淡蓝的荧光慢慢聚合,最后砰地一声迸发而出,冲到了周商卓的嘴上。
“呼——呼——哎呀我去,徐良得你特么的怎么回事?!”刚一缓过气来,周商卓当即好了伤疤忘了痛,凶神恶煞道,“亏那些人把你当个神似的供奉起来,就你这破烂禁言咒,干脆改叫为窒息咒得了!”
听及此事,徐良得有些尴尬地轻咳了几声,扬手挥挥:“咳咳,正所谓人无完人嘛,我若真那么完美,全天下的小师妹都奔我来了,介时你可怎么办?”
说罢还眨眨眼,邪笑道:“若实在不成,我可不介意好好帮帮义清兄......”
一提及此,周商卓就像是被人折腾炸毛了的猫,当即警惕地向侧一跳,二话不说就把宝剑贰一抽了出来,凌厉的剑锋霎时间就将周围的风一带,将他围在中心。徐良得一见这架势,不由失笑:“哎哟,开开玩笑而已,义清兄你这么警惕干嘛?将我当魔修啦?”
周商卓闷哼,丝毫不领情:“你还别说,徐良得!我有时候真怀疑你!”
“怀疑我什么?”
周商卓顿了顿,大眼瞪小眼起来,一脸正经:“怀疑你是不是——不举!”
徐良得笑容一僵:“你、说、什、么?”
周商卓愈发觉得徐良得的目光有些瘆人,他舌头有些打颤:“你、你、你说你,好好的不归宗掌门首席弟子,风姿英发,正当壮年。门中仰慕你的那些人都可以从地上排到天上了!你师尊前阵子还抓着我问:‘穷之究竟何时结下道侣’。搞得爷爷我都被人当成红娘,到处给你安排。你倒好,没一个入了眼的!你说你,不是不举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