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休息罢。”萧云祁抽出自己被攥住的衣袖,退了两步,“我过些时日再来看你。”说罢转身离开。
月姬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任何喜色,有些忐忑的去问她的婢女:“王爷……王爷他是不开心么,为何他不笑?”
“夫人安心,”侍女急忙上前安慰,“夫人怀着王爷的第一个孩子,王爷怎会不开心,王爷只是平素喜怒不形于色,说不定心里却是喜不自胜呢。”
“是啊是啊,”另一名丫鬟生怕她的情绪不稳动了胎气,连声附和,“夫人大可不必忧心,您只需要养好身子便可。”
“是么?”月姬喃喃,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脸上有愁容。
她放在心尖上的爱慕之人,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能够留下他的资本,只能够暗中做些小动作,让自己身上多一道能够留下他目光的筹码。
他喜欢温婉安静的女人,她便尽力在他面前显得乖巧,绝不敢多提一个要求,更不敢恃宠而骄,只盼着他能多看一会儿。
弹的那一手好琵琶是她手中最大的砝码,而今多添了一道。
只盼她的小动作不要起得反作用,招致王爷的厌恶。
萧云祁回到卧房,手脚有些冰冷。
他的童年阴暗坎坷,处处都充满了不幸,任媛的疯狂,先帝的忽略,任嫣的恶意,他们让他难以对他人抱有任何期待,也让他失去了延续子嗣的所有欲望。孩子的出生即不幸,他情愿他们不要出生。
毕竟他从未感受过任何的人之常情,也没办法给予他的孩子任何东西,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贫乏空洞的躯壳,不但无法给予,还只能从别人的身上索取。
他不想要他们,不想要孩子,甚至还会控制不住的想要将他们毁去。
戊七拥着他倒在床上,亲亲萧云祁的额头,止住了他不自觉渐趋阴鸷的神色:“夜深了,王爷应该很累了,睡吧。”
萧云祁对于幼年时期的事情有阴影,也导致他对孩子生出反感,因为没有体验过任何亲情,所以也只能照着世人对他母亲的评价作为一个模板,来为自己寻找相似的女人,想要体验那份自己从未体验过的温暖。
只可惜萧云祁缺乏与他人的共情能力,也没办法敞开心扉让任何人住进来。
何况现在里面已经有了一位,也再塞不下任何一个人了。
萧云祁摸到戊七背后突起来的削瘦肩骨,敛去心里不断翻涌的念头,将自己的眼睛闭上,侧了侧身子,和戊七同眠入睡。
半多月后萧云祁不再应召进宫,却开始频频出府,偶尔去酒楼,茶楼,要么出门游湖,忽然总也走在外面,好似在府里待得闷了,不愿意再留在里面。
过不了多久,西域忽然进犯,攻势又凶又急,皇城彼时调动军力过去尚来不及,只能从就近的郢阳抽取兵力支援,萧玥临单单为了这事急得嘴角起泡,众臣进贡的建议让他难以取舍抉择,犹犹豫豫之余让西边的县城沦陷得更快。
直到某一晚上夜幕寂静,萧云祁穿戴齐整,乘坐马车出了府,身边只跟了戊七一个人。
天色转凉,已是入秋时节,晚风泛着丝丝凉意,宛如某种什么即将发生前的宁静,以平和来迎接剧变。
萧玥临坐在桌前看奏章,有些无意识的频频望向门口,不知为何心里总有股止不住的焦躁。偶尔他批奏折到深夜时,花贵嫔会煮一些热汤带过来给他,而今晚不但没有看见花贵嫔的身影,似乎连殿里的侍从都消失了一般。
萧玥临觉得鼻子痒,这是流血的前兆,他低头去找绢帕,鼻血一滴一滴落在了明黄的龙袍上,染红了绣在其间的花纹。
擦拭鼻血时有血液一同蹭在了他的手指上,萧玥临皱着眉揉搓手指,高声道:“李德平,李德平!”
殿外无人应声。
萧玥临霍的站起来,有两三本奏章被他动作间带到地上散落了一截,他却没管,几步上前后顿住,听到了远在大殿外的嘈杂声。
“陛下!陛下!”
有人自远方惊呼着奔过来,声音由远及近。
“陛下——”
那人的距离跑得近了些,萧玥临听辨出这喊得变了调的嗓音出自李德平。
李德平的声音满是惊恐,奔跑进来甚至来不及通报,身形狼狈的出现在大殿里,顾不得高低贵贱的伸手去拽萧玥临,“陛下,走!快走!”
“什么!”萧玥临甩袖拍开他礼数不分的手,“什么事这般急急躁躁不成体统——”
“陛下!”李德平重重喘了一口气,“殿外有叛军!正在朝阳殿进发,陛下快走啊。”
叛军?
萧玥临被这句话冻得全身一冷,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重复一句:“叛军?”
何来的叛军?皇宫里为何会有叛军?
“左右卫何在?陈武呢?皇城驻军呢?”
李德平没有回答,将他拉得一个踉跄,他这才发现对方手心里全是冷汗,二人从偏殿侧门而出,没多走几步就听到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萧玥临抬头,这才发现他们早已被团团包围,乌泱泱的大军一簇簇从正门偏门鱼贯而入,而队伍前头高马上的那个人,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皇叔。
萧玥临抖着唇,不敢置信:“皇……叔?”
萧云祁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俯视他,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冰冷漠然,令萧玥临一瞬间从头顶凉到脚底板。
“皇叔……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