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虽然是攀着枯藤下来,但还是沾上了粘液,衣服被扯得七零八落,索性割去外衣。
这我说起来好像平平无奇,好像师姐喝了口水吃了个馒头一样稀松平常,这主要是我水平有限的问题,实际上这平平无奇的动作中细节很多,每次挥剑都要恰到好处,是师姐经验积累和眼神独到的共同作用让她没什么失误平平安安地蹿到了迷雾中。
但凡师姐不是师姐这样的天才,但凡她一点不谨慎,那几条触须就已经抓到她了。
我师姐就是我师姐。
而且我觉得凌霄这个人应该在我师姐这里折戟沉沙,因为我师姐压根儿没用她演示的扭来扭去的身法,直截了当地滑下来然后平移过去,路径最短最快捷。
当然,其实凌霄的办法也没有错,凌霄是针对我这种没灵能的废柴设计的路线,而师姐又是一剑能斩出百分之一百二效果的天才,所以我也不能拿这两个人横向对比。
师姐很快就探入洞府了,洞府潜藏得很深,在迷雾中。
食人花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毒的迷雾,但是我师姐毕竟是个金丹修士了,掌握了特定呼吸法,潜水都能憋一会儿,何况是毒雾中。
这么多年来居然没有一个元婴修士打算探入迷雾看看究竟这件事就有点儿费解,在凌霄嗝屁到师姐进入这么长的时间难道就没有一个修士进入凌霄的洞府么。
当然后来我知道了,凌霄这厮虽然猥琐但是很念及我们凤吟山的情谊,那时她还没什么师妹师弟,设定是师父的灵能类型可以进去,而我师姐虽然不怎么受师父喜欢,但也不能身在凤吟山学的是别山门派功法,因此灵能类型被洞府自动判定为一家人,很轻易地就看见了。
这里要说一件事,灵能类型和灵能烙印不是一种东西,灵能烙印仿佛是指纹,独一无二,类型就像分类更多的血型,随着个人修炼方法的不同呈现不同的特性就被称为灵能类型或是灵能性质。
师姐欠身跳入洞府的时候,我已经忙了一整天,从这个门派蹿到那个门派,见了世面,也意识到修真学院的确动了很多人的蛋糕。
那些年轻的好苗子都去修真学院了,那些门派的大量没有意义的重复劳动和没什么建设性的岗位就会空缺。
当学生不再以门派为单位,这些受到更多资源的年轻修真者将会在修真学院这个新兴势力的大山下丰满自己的羽翼。他们比同龄修真者强,有更多历练,更早进入修真之路,也有更多时间,做对自己来说有意义的事。
不会有什么正常学生愿意数十年如一日地给贵宾擦鞋的。
怪不得师姐会说修真学院很好……可保守派为的是什么呢,老人们觉得修真学院动了既得利益还可以理解,师姐为什么是保守派呢,她如果想要及早一步登上化神跳上星辰,去往无限的宇宙,修真学院不是更好的选择么?
那时的我并不明白,我师姐虽然面目冷清内心温柔,讲道理懂礼貌,吃零食看直播,但她仍旧是个天才。
从头至尾,天才都不需要耽误十年的时间给人擦鞋,哪怕她寄身别的门派,也会迅速闪亮起来,迅速夺得最多的资源。
而当平庸之辈得不到资源,所有的资源都集中在天才身上。
师姐和那些十年蹉跎的同龄弟子,没有任何感同身受可言。
改革只是平庸之辈的改革,保守也只是平庸之辈的保守。
她是任何时代都熠熠生辉的星辰,除了师父,没有人会否定她的天资。
而且,即便是并不喜欢师姐的师父,也交给师姐足够多的资源与机会,师父不管归不管,从没耽误师姐该有的一切。
而且我们山上,只有这一颗星,她显得黯淡,只是因为师父心里有另一颗更璀璨的星星而已。
我师姐短暂地被师父的否认埋去绝大多数的光辉,很快,她就在凌霄的洞府中寻找到了真正的师父。
一张挂在石壁上的照片。
师父黑色长发笑得温和,某种程度上,师姐更像年轻时的师父,只是师父年轻时更温柔,不像师姐一样表情冷清。
凌霄相貌普通,瞳孔泛着隐隐的流动银线,双手交叉搭在椅背上,下巴肆无忌惮地搭在师父肩头。左臂挂着半成的红色铠甲,样式复古,但看起来非比寻常。
照片下是一张桌子,规规矩矩放着一枚玉简。
师姐拿起来读取。
却愣住了。
所谓的,凌霄给自己留的后路,只有一条普普通通的文字消息。
离开神降山,你已经被发现了。
这条消息出现的一瞬间,从洞府四壁发射出无数肉眼可见的细小的针,噼里啪啦地扎满四周。
师姐被包围了,她要转身时,那些细小的针扎在地上,墙壁上,仿佛灯一样有规律地明灭闪烁。
这是……符阵?
这句话是留给入侵者的,凌霄压根儿没给自己留后路。
可是……师姐觉得有些想不通。
而且,神降山这个名字……依稀在哪里听过……在哪里……
她想起和妖狐希夷看星星的那个夜晚,那时候妖狐说,千年前,霞落山的名字是神降山。
凌霄对入侵者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又要离开,又用符阵困住?
四周仿佛无形的壁垒困住师姐,不是妖能,也不是灵能。
师父虽然不喜欢师姐,但绝不会这样拐弯抹角地害她,一定是师父相信凌霄一定在这里留了后路。
凌霄总不能是在算计师父吧!
师姐心里盘旋过无数个念头,手扶在剑刃上。
洞口忽然探出一颗脑袋:“哟,守诫仙师!好嘛,这里还有个洞府?我说呢您偷偷摸摸来,有宝贝怎么不喊我,小仙师怎么不来?我还能当内应,有宝贝咱们平分!”
小眼镜搓搓手就要往前走,洞府门口咔一声弹出十来把利剑直冲他去。
他啊呀一声惨叫,身子就跌出去了。
师姐救人心急,守诫从符阵飞出去,还好来得及,挑着小眼镜飞上来,那家伙不至于身死峡谷。
他后怕地哆嗦起来,望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师姐,他没看见师姐四面八方立体的小针组成的符阵,以为我师姐只是高冷。
“不告诉就不告诉呗,那我上去了,小仙师还好么?”
“她很好。我在这儿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只告诉苦厄一个就好了。”
这不是普通的囚禁符阵,这是个诡异的弱化符阵,似乎还经过凌霄的改造,灵能仿佛要被抽离出去了,师姐说话感到很虚弱,小眼镜在师姐的帮助下爬上山坡。
守诫再度飞回,师姐的灵能被抽干了,不是她主动召回守诫剑,是剑灵感知她的状态,送走小眼镜就奔回。
然而没有灵能,再强的神兵利器不过是一堆废铜烂铁,我师姐现在的灵能连乾坤戒都打不开。
我收到小眼镜的通讯时,送完了最后一家门派的信,人家非要留宿,我怕他们再派帅哥给我擦鞋,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我师姐有难了,但是我师姐怎么发通讯给我,这是什么意思?
啊,对,我得告诉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