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她八岁,只以为自己虽没了母亲和爷爷但从此就有父亲了,往后才有体会,这个父亲同她不亲,就像初见时那个极淡的笑,冷淡又疏离。
入了秋,江边上的风萧瑟吹着,漫漫黄土路上遍地的残枝枯叶。她同行的只有一位府里的老佣人,姓刘,白芸生唤她嬷嬷。
因为扶桑人将中央政府修建连接南北方那唯一的铁路给炸了,所以她只能先坐上了送她去临镇赶轮渡的汽车。过去的十六年来她在白府院里看见过无数次这样的车,停在家门前。她却是从未坐过,因为那是给父亲,给父亲的续弦宋清小姐,甚至是给姑姑和堂妹的专属。
铮亮的车身,柔软考究的皮座椅,她伸出手摸摸却只一阵冰凉,从指间蔓延至心端。
有些东西真的只是适合远远的看着,真正接触到才发现是这么的差强人意,这么的令人心生凉意。
“婆婆,下雨了。”
老佣人正在打盹,第一次坐这洋车,又是绕的远路,这一路头晕的厉害,迷迷糊糊醒来却也阻止不了白芸生了,只能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失措地喊着:“小姐,您当心点,小心受了风寒,可别还没到大帅府便病着咯!嬷嬷我可交不了差啊。”
白芸生撩起袖子将手探出车窗外,今秋的细雨柔软的不像话,这大概是故土给她的唯一一点念想吧。她恍然想起一位邻家兄长来,虽说几年前去了上海,可前半月前通信说过最多只三个月便会回三江镇。可她这次走的这样急,又未留有半纸书信,心里只想着忙完父亲交代过的事后,便是最快也要三个月左右才能赶回来。她只求说不定运气好,这么多年没见,他们能见上一面。
白芸生没听出老佣人话中有话的顾忌,她不知道她父亲骗了她。她还不知道,此刻的她闭上眼贪婪地吸了几口气,满足后微勾起唇角,接着收回手理好衣袖关上车窗,一气呵成。
她当时想的这样简单,却不知经此一去,自此归期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