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演技了得,也带了气声,揉眼睛:“就是个直男癌!”
吴狄对着监视屏笑出声,的确很……
十音也笑笑,轻松不起来,她继续认真观看。
周炜显然十分认同这个称号:“他嫌西岭不努力,西岭就努力练琴;他嫌西岭没天分,西岭就拼命找东西激发自己。不惜伤害自己……”他身子在抖。
激发自己?伤害自己?
林鹿常混各种粉圈,私下听过不少丑闻,被举报坐实的有不少,更多的隐于冰山之下……她刚刚查了下,许西岭传过嗑药丑闻,上月被公关压下去了。
林鹿职业警觉性很高,她猛地望着周炜,缓声试探:“无论如何,女神是不该……伤害自己的。”
“有我在,又怎么会让她伤害自己?”这个时候,周炜突然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莞尔笑了,露出宠溺的表情来,“都是那人害的,只要他消失,一切都会好。到那个时候,她会看到,只有我在,我慢慢帮她戒。”
林鹿几乎明了一半,暗自心惊。
十音发现事态出离预判了,栽赃的事情还没交代,周炜在透露,他知道许西岭接触违禁品。
林鹿很冷静,悄悄冲摄像头勾勾手指,遗憾摇着头:“不可能的,我见得多了,真的,周老师。这都是不归路,有去无回的,我女神……”她开始抹泪。
周炜叹着气,却笑起来,反过来嘲笑林鹿:“瞧瞧你们这些不成器的粉丝,能不能为西岭多分担点?哈哈哈,你说的,是市面上那些丧心病狂的土制配方,毫无鉴赏力的黑心商人做出来的东西!他们有作品么?他们只会做那些毫无美感的麻醉剂,我是什么人?西岭喜欢什么口味,我就能给她什么配方!哪怕我的公主爱榴莲味!草莓味!我会一直陪着她,只要循序渐进,慢慢缩减比例,一定可以走出来……”
他言语中,充斥着有那种自认掌控一切的、属于雄性的骄傲。炫耀过后,周炜猛地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再抬头,苗辉已站在他的面前多时了。
防线一溃,精神即刻就垮了。
佯作镇定了一整天的周炜,终于低下头,他的眼镜跌落在地,脸埋于手心,先是低声啜泣,慢慢发出撕心裂肺的哑嚎来。
吴狄身子一直是半前倾状态,在监视器前极紧张地观望全程,看到这里才放松下来,猛捶桌面,笑骂:“操,老子平常小瞧小丫头了。十音,林鹿到底是你带出来的,后生可畏!”
十音说:“后面的审讯,可以交给他俩了。”
“这案子越来越有意思。照他说的,他给许西岭供过货,他的‘作品’。”
十音当然也察觉了,原本只是假设,周炜是把自己假想为男友型粉丝,栽赃梁孟冬,作出类似报复情敌行为。
她没想到,话题的主战场,会突然引向吸食与供毒。
“林鹿说许西岭就在南照,刚蒋聪查了,这两天她住丽思酒店。女的,估计得你出马,运气好今晚能抓着现行,那就完美了,如果不能,按周炜的说法,那女的基本已经重度依赖,不可能抓不到……对了,给江岩打个招呼,毕竟是他朋友的女朋友。”
吴狄想起,上次就得罪了江岩,自家兄弟,其实很没必要。
“好。”十音说。
吴狄发现她脸色刷白:“累了?”
她点头,笑得勉强。
“你别去了,等这边审出一点点眉目,我带着林鹿,让她伪装服务生进去。”吴狄很体谅,“你熬太久了,脸色很糟。”
十音没强争,她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许西岭,丽思酒店……万一孟冬还在场,她根本不敢想。
她现在特别后悔,说晚了。要是早些让江岩找孟冬,许西岭应该还有主动坦白的机会。
江岩听她简述案情,倒有自己的看法。说既然摊上了,他觉得孟冬绝对不会垮。孟冬不是一般人,会就事论事,正确面对。
江岩说,前两天他们是想知会,担心冒犯;现在知会,就成了违纪。如果事情确实,早说晚说,都是覆水难收的结局。这种事情,度本来就难把握。
“自己的女朋友,他自己没管好。孟冬身为警务人员家属,这点分寸感还能没有?你那么为难做什么,搞得我多不好意思。案子脉络越来越清晰,周炜这个绝壁算年轻版的绝命毒师啊!要破大案了,还不高兴?”
十音没说话。
“脸色好差,”江岩看着她,皱眉头,伸手去探她额头,“那么烫!”
入夜,酝酿了一晚的雨落下来了。不像家乡冬雨那般绵延凄绝,南照的冬雨,风雨声骤然挤拥在一处,紧贴着夜色,呜呜咽咽而来,是混沌的。
无须去医院,家里有大夫。
十音本想等到审讯完毕,可江法医把她强行押送回了家。可能是伤口炎症的缘故,她的确是撑不住了。到家裹了所有的被子在身,依旧浑身冰凉。
江岩给了她退烧药,冲了一个热水袋,但凉得很快,他就又给冲了一个。她心里特别感激。
迷迷糊糊,满脑子还是愧疚自责,无法入睡。
眼前全是梁孟冬冷若冰锥的眼神,他嘴角的讥诮也是冰冷的,像是隐隐在说:“余十音,你为了破案,还真是不择手段。”
心、肺统统揪到了一处,浑身如坠冰窟,胸腔却灼痛如绞。
电话响了五下,十音看到来电显示,犹豫着划开。她勉力坐起身,没必要像面对瘟神那样面对他。
电话那头却依旧是一声低哼,如此常规。却又隐约,比平日里添了一丝温度。
十音猜测,吴狄已经到了酒店?孟冬是打来求情的?
十音胡思乱想着,以他从前的性子,不会做这种事。
她没说话,实在没有力气说。
只要她能够去做的,也不用他开口。
窗外的夜雨茫茫如海。
电话里的人半天不说话,十音终于轻轻“喂”了声,已经准备好了面对。
“骗人骗习惯了?”他忽然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