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蛋糕着实是太甜了。
拉完生日曲,十音在吃寿星递来的蛋糕。
十音从蛋糕里偷眼看他,意识到梁孟冬也在看自己,她紧着吃了好几口。
梁孟冬发现不仅听她唱五音不全的曲调有趣,看她吃东西也是挺受用,她吃什么都那么香么?
“你很饿?那多吃点。”
“咳,好。”
十音实在不忍驳了喜欢的人面子,那么多真是硬着头皮在吃;她观察梁孟冬,他似乎对这种甜度爆表的食品毫不以为意,十分享受的样子,连吃相都赏心悦目。
“你看什么?”梁孟冬问。
“看你,孟冬,我头天认识你,就意识到你是一个甜蜜的人。”
真的是……齁甜啊。
两小时前,也是在这个琴房,余十音说他闷骚、胆小鬼。
梁孟冬没意识到蛋糕的问题,直接伸了勺子,往余十音的鼻尖上送去一抹奶油。
“不要骂人。”
“没有骂!”
十音忿忿找纸巾来擦,鼻头擦红了她还在笑。
她自然也想点回的,可惜练拳的人身法好,轻轻一闪避开了。
“我是说心里话,你和他们说的都不一样。”
“他们说了什么?”
“说你的脾气,”余十音换了种说法,“说天才多少应该有些脾气,才充满魅力。”
“哼。”
油嘴滑舌。
“他们真没说太多,是我在主动打听,自从暗恋你,我做了很多关于你的功课,简直当一门功课在修。后来发现的确是一门课,类似古典当代艺术兼容选修课,还挺博大精深的。”
“比如?”
梁孟冬忍住笑,听她接下来要怎么胡扯。
“你喜欢的曲风、作曲、指挥、演奏家……”十音如数家珍般挨个叙述,“你看,我真不是说说的,是做了笔记的。可惜偏偏没人告诉我今天这些,尹嘉陵连提都没提,所以我才会这样冒昧。”
“你敢告诉他,我就敢灭口。”
十音讶然:“他不知道?”
“一部分。”
“笑笑的事他应该知道吧,你是指,他不知道录音笔,还有……”
十音被他剜了一眼。
“你家里……”十音的确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声音弱下来,“这么说尹嘉陵不知道,白云上也没听你倾诉过啊。”
“嗤。”
十音的眼圈悄悄泛了红,她握紧拳:“我怎么都要帮你找到笑笑,你要相信我,我们可以的。”
梁孟冬望着十音红红的鼻头,她信誓旦旦的时候是用了真心的,但她终究还是一个小姑娘,这么说就有些滑稽。
“快点吃。”
十音吃了几口,忽地又抬起头:“孟冬,我明白,我有任何高兴情绪是不合适的,你那么难过,我不应该高兴……但我真的想想就激动,你这样信任我!”
“也没有,”梁孟冬讥诮地撇了撇唇角,“反正本来也要灭口。”
“喂,你一个玩笑怎么还反复开!”
梁孟冬盯着她唇畔的奶油,拿过那支录音笔来:“免得你忘了。”
“我在你眼里这么不牢靠么,那我俩交换一个秘密好了。我也说个秘密给你,互相留个把柄,好让你安心。”
“什么?”
“其实我前天就想说给你听的,只说给你听。”十音接着说,“我听力好。”
“这是秘密?”
同学老师都知道。
“不是,我是指,我的听觉超常,这事只有我爸妈知道。”十音放下蛋糕碟,压低声。
“超常?”
“孟冬,你小时候有没有看过西游记?我有点像里边的一个角色。”
梁孟冬忍着笑,她是不是在说笑话?
十音的神情却极认真:“你记不记得大闹天宫的时候,天宫派出场的两个神仙,千里眼、顺风耳?”
“……”
“对,说的就是顺风耳,我算是沾了那么一点点边。你别笑啊,肯定是没神仙那么远,但百米以内一般可以接受,远一点的话,好像要取决于遮挡物的材质,不过我没做过专门的测试。不能让人知道。”
梁孟冬实在是忍不住要笑。
这家伙的确相当可爱,而且非常有心。神神秘秘、费尽口舌构思这么一个故事。故事本身是傻了些,但她讲得还是很好笑的。再说了,她希望他笑,那他就笑一笑好了,也算投桃报李。
没想到余十音说:“你真不信?不过换了我也不信。”
“这样,”十音打开门,非得证明这件事,“孟冬,你看我们琴房走廊挺长的吧,我们正好是在这头,现在我跑去走廊最那头,到了拨电话通知你。你留在这里,关了门随便拉一段什么,这点点距离,我估计你演奏得小声一点都没关系。”
“魔术?”
“不是魔术,是实验,你照我说的做。”
这天他俩在琴房二楼,楼层除他们这间之外,另外还有两间琴房在使用中。
余十音先前留意过,其中的一间里,一长笛、一钢琴一直在排练;另一间内只有一把大提琴。
琴房隔音设施还是不错的,走廊很安静,但于十音而言,这里的笛声、琴声,还是很容易辨认。但当走廊那一头的琴声穿过这条寂寂长廊,像藤蔓一样钻到她耳朵里来,其他音符很快沦为了背景声。
十音听乐了,这个梁孟冬,偏不按她的嘱咐拉琴,却在钢琴上弹那首家喻户晓的儿童歌曲。
梁孟冬很快结束了乐曲,拨了电话来:“是什么?”
“咦,完了?我以为你才弹了一半。”
“猜不到?”
“猜什么,我还以为接着还会有小星星的变奏部分。”
她以为他是在演奏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一首难度中上的童年曲目。
“……再来。”
她说对了。
梁孟冬犹不置信,他是探出脑袋来和这人通话的,小小的一个人,的确就站在长廊的最远端,没有一点作弊嫌疑。但这怎么可能?
“没问题。”十音很得意。
梁孟冬这次故意在提琴上拉了一段Geershwin的爵士小品,刚才在对他的“兴趣调查报告”里,十音未曾提及这类曲风的作品。
十音的确没听过这一首,基调是纯净华贵的好音色,却在每一个转角都带了一丝少年人的谐谑气。
“太好听了,不过我叫不出名字,回来弹给你听!”
十音挂断电话,很快奔回琴房,在钢琴上重现了她刚才听到的乐句。
梁孟冬愣住了。
“二楼应该还有其他琴房在练琴。”
还有琴房亮着灯,梁孟冬依旧试图验证这事的不合理性。
“对,”十音说,“还有两间琴房。”
“那两间琴房各自在做什么?”
“靠楼梯那排第五间,有位你们系的,在拉巴赫大无作品第二首,我刚才没留意,现在听着,猜测可能是位学长。”
“另一间呢?”
“刚才应该是在排练改编的莫扎特的G大调长笛协奏曲,是第三乐章,那首回旋曲。”
“现在人走了?”
“没走。”
“在排什么?”
十音脸骤红,有些支吾:“这不好吧?”
“不好?”
十音只好迅速说:“都是学长和学姐,我不认识,他们大概、好像是在、在接吻吧。”
梁孟冬来琴房时,和那三个人都是打过照面的,彼此算是熟人,而十音的确不认识这些人。
她的听觉,是太惊人了。
空气变得略有些尴尬,十音的手爬去钢琴上,将梁孟冬刚才拉的那首曲子又在琴键上重复了一遍:“我弹出来总是有点怪,孟冬你涉猎广,别笑话我啊,我不擅长这些。”
“看出来了。”梁孟冬说。
学音乐的人拥有十音这样惊人的异能,梁孟冬除了震撼,何尝不是无比艳羡的,可他偏又死鸭子嘴硬:“改得是有点像儿童歌曲,向阳花之类。”
这是在嘲笑她。
“梁孟冬!”
他一边轻笑一边解释:“这种曲风,用常见的和声逻辑会奇怪。”
梁孟冬迅速在琴键上即兴示范了一组和弦,十音很好学:“神奇!孟冬,我的这两年主要是在备考,像个机器一样地学音乐,说实话很不科学,一遇到灵活曲风我是有点懵的。我听说爵士和弦是需要背一些固定搭配公式的?”
“有是有,但我的建议是不要死记硬背,你可以先记下这个听感。”
梁孟冬换了曲子演示,这次他用的是十音这两天正练习的阿拉伯风格曲为例,作了两组主题即兴改编。
十音实在是钦服,其实孟冬也只是将低音旋律线放置在了最高音,但因为转位和节奏上的改编,整组乐句瞬间变得非常爵士风。
梁孟冬示意她去拿琴:“你拉琴,我们再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