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凤纲在厨房外面,看着偷偷摸摸趴在厨房门框上的大伯母和大伯,听着他们用自以为很小声的声音夸赞二哥,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见过捧场的,但没有见过这么捧场的!
“我们儿子好厉害,他奶叫他把碾碎的核桃仁放下去,他立马就放下去了!太厉害了!”
这是双眼温柔得直冒爱心的大伯母。她刚送完恭桶回来,就看到婆婆给她的大礼!
对,就是大礼!天印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了解他。这孩子不傻,只是反应比常人慢一点罢了。明明是两天前说的笑话,可是在第三天,他才“哈哈哈”地笑。
母不嫌子丑,在她心里,天印怎么看怎么可爱,可是在其他人眼中,这样的天印就是蠢,就是傻。再加上家里还有个真傻的弟弟,村里更没人愿意去了解天印是真傻还是假傻了。
“看谁以后还敢说咱们天印傻的?咱们天印聪明着呢!你看他那搅牛奶的姿势,多么标准。你再看看他的神情,多么认真,眼睛里闪着慧光。”
林大伯和大伯母趴着厨房门,努力伸长脖子往里看。
“动作要缓慢均匀,让牛奶、糖,还有核桃完美地融合,这样才能压下牛奶的腥味……”
林奶奶的声音不急不缓。
这个孙子倒是令她颇为惊讶,平时迟钝得要命,但是在这个小小的厨房里,她的指令刚说完,他下一秒就已经行动了,反应速度快得令她刮目相看。
不过,为何会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林奶奶朝味道的源头看了过去,脸马上就冷了下来,“别站在门口,挡风。”大媳妇刚才在整厕所,还去给大队送粪便,身上沾了股臭味。
趴在门边交头接耳的林老大二人,被神情突然变得冷冽的母亲\\婆婆吓了一跳。
林凤纲看到大伯母用手肘戳了大伯的腰一把,大伯瑟缩了一下,而后搓搓手,一脸讨好地看向他妈:“娘,是不是天印他……”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林奶奶打断了林老大的话,意味深长地说道:“是驴是马总得拉出来溜一溜才知道。”她没给这夫妇俩再说什么话的机会,像赶苍蝇一样,朝他们挥手,“别待在这儿挡风,该干嘛干嘛去!”天印能不能好,得以后慢慢看。
这两人只能恋恋不舍地看着站在灶台前的儿子,心里又是欣慰,又是忐忑。天印已经十五岁了,他们以为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等奇迹!
林奶奶冷着脸,嫌弃地把老大夫妻俩赶走后,转脸看到乖乖巧巧坐在院子里的小孙子,脸上瞬间挂上了温柔的笑容,“凤纲,你等奶奶一会儿,奶奶这就帮你把你肚子里的金东西弄出来。”
小孙孙乖巧的模样,跟哥哥真像。若哥哥还在世的话,生出的孩子,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林凤纲这几日已经见过很多次奶奶的变脸功夫了,但每一次都还是会叹为观止。她对他的偏爱,太明显,也太过于理直气壮,似乎一点都不怕其他家人有意见。小姑姑就是因为生了不满,才避出去的,眼不见,心不烦。
林凤纲没有等多久,林奶奶就把一碗牛奶,放到他手里,眼里闪着期待。
牛奶用井水降过温,装在白色的素纹碗里,煞是好看。
“喝呀,快喝!”
烧了大半天火的林老二,着急地催促。
三儿肚子里那两枚金,就像炸弹一样,不屙出来,他心没法安。
林天印舔了舔嘴,垂涎地看着凤纲手里的那碗牛奶。奶奶只是让他喝了一丁点,真的只是一丁点!他连味道都没尝够的一丁点!
在众人满是希望的眼神下,林凤纲感觉到自己的肩头坐着“压力”二字。
他捧着那碗牛奶,直接干了。
牛嚼牡丹,也就是他这样的了。
林天印的嘴巴嘟了起来,他明明煮得很好喝,很香,很甜,可是弟弟却像是在喝苦苦的药一样。
林凤纲刚喝完,林老二就问:“怎么样?想上厕所了吗?”
林凤纲无语,这是泻药吗?一喝完就想上厕所?
幸好林奶奶是个有常识的,她冷冷地白了林老二一眼,“你别在这儿碍事,没看到家里这一个洞,那一个洞的吗?赶紧给填上。”她可没忘记,这些坑坑洞洞,有不少还是老二自己杰作!
林老二摸摸鼻子,有些心虚,但在儿子面前,他还得维持自己作为父亲的高大形象,故而他挺起胸膛,骄傲地说道:“这些洞,我是挖给曲队长他们看的!对付那群抄家队,不能心虚,一心虚,他们就砸得更起劲!得坦荡,越是坦荡,他们越是不敢放肆!”这是他闲来没事,看抄家,看出来的经验。
林奶奶可不管林老二的经验不经验,她赶苍蝇一样地把他赶走,“你挖的坑,你填去。你在这儿没什么用,只会给我小孙孙增加压力。”
林凤纲在她心里地位,已经升级到心爱的小孙孙了。
这还是我儿子呢!林老二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但还是听话地扛起铲子,填坑去了。
“乖孙,再喝一碗。”林奶奶哄小孩一样地哄着林凤纲。
奶奶眼里的慈爱,令林凤纲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更何况,这牛奶味道香甜,他很喜欢。
上辈子年幼时,父亲早逝,母亲哑巴,大伯自身难保,兴许因为是苦水里泡大的,他特别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