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甄玄驹一派老重持成,跟林家每个人说话时,头头是道?。即使迟钝如林天印,也能?跟甄玄驹聊上几句,而?且还?颇为愉快。
这倒令林凤纲有些惊讶了。士别多?年,当?刮目相看!
甄玄驹幼年时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心里多?少有些数。印象中?,他并不是个喜欢说话的,可?以说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哼!
当?年,他们在乡里小学念书时,甄玄驹因为长得好看,气质出众,与同龄孩子?截然不同的成熟,吸引了不少小姑娘、小男孩。但他除了跟他和郑潇澜,能?说上一两句话之外,其余大多?时间,都是沉默寡言的。
当?时学校四年级有个父亲是杀人犯的校霸,他和甄玄驹打过一架后,就对甄玄驹极为推崇。校霸屡次邀请甄玄驹入伙,想要跟他一块儿干出一番事业。只可?惜,甄玄驹太过于冷淡,对那小男孩丝毫不搭理,话都没跟他说过几句。不过,那男孩毅力惊人,两年来,为了甄玄驹,从未逃过课,每天出现在学校,为的就是说服甄玄驹入伙。直到甄玄驹离开了林溪村的前一天,他还?跟在他身后苦苦相邀。而?甄玄驹直接把他视为无物。
可?这样的甄玄驹,却在十?六年后,坐在他家,跟他的家人侃侃而?谈。
林凤纲突然有种,孩子?长大了的感觉!
晚饭过后,林凤纲蹲坐在小院子?里,手?里拿着一小块肉,一点一点地撕开,投喂给?地上的蚂蚁。一如多?年前,他蹲在自家自留地里一样。
“你还?是这么喜欢蚂蚁。”
林凤纲坐在小板凳上,不用转头,就知道?身后说话之人,是甄玄驹。
他的这张小板凳,跟老家那三张,一模一样。事实上,这是爷爷昨天才给?他新打的。
“这蚂蚁就跟人一样,每天出门?觅食,而?后带着食物回家。每只蚂蚁在路上遇到的风景,都不一样。他们得到的食物,也各有不同。但它们的目的相同,很单纯,我很喜欢。”
甄玄驹看到林凤纲说话时,温柔的表情,忍不住对地上这一只只还?没米粒大的蚂蚁,生出了些嫉妒。
那我呢?我也是蚂蚁。
甄玄驹的心里话,差点冲口而?出。
但甄玄驹毕竟是甄玄驹。
他慢慢走近林凤纲,在走近他的同时,也走近了那些蚂蚁。
历史再次重演,被林凤纲喂了半年的小蚂蚁,就这样在林凤纲眼皮子?底下,投奔甄玄驹而?去。
一颗颗黑色的蚂蚁如潮水一般,向甄玄驹涌来。
无论看到这样的情形多?少次,他都是头皮发麻!!
头皮虽发麻,但甄玄驹看到林凤纲脸上一阵郁闷,心里突然就有些畅快了。
“你当?年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甄玄驹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带着几分果敢,听着坚定,却又似有几分轻飘飘的郁闷。
为什么?
林凤纲说不出缘由。
他能?告诉对方,他预感到若他们再次纠缠在一起,势必是不死不休吗?他能?告诉对方,他害怕自己会?一辈子?离不开他,所以才避他如蛇蝎吗?
这些语焉不详,又带着暧昧的话语,想想就令人觉得恶寒!他根本无法?张不开这个口!
林凤纲上辈子?没有女人,但也没有过男人。他请来给?姐姐看病的心理医生,曾经?说过,他这是病。他把家人乃至家族的不幸,都压在自己身上,认为家人得不到幸福,他也无权获得幸福。即使有孩子?,也不敢过于亲近。后来,他的病治好了,但那时他儿子?已长大,孙子?已出生,他也没有想要找伴侣的想法?,生活就这样继续了下去,直到他死亡。
见林凤纲不语,甄玄驹继续追问:“你收到我的信了吗?”
蚂蚁还?在上前,他头皮发麻地往后退了一步。
林凤纲点头,“收到了。”家里会?把他的信件,连同包裹一块寄给?他。
“那为何不回?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
其实,甄玄驹更想问凤纲,他是不是讨厌他?但又害怕知道?答案。若凤纲真的讨厌他,那他岂不是没了来找他的理由?想想,心就有些疼。
“家里没钱买邮票。”林凤纲随意找了个借口,想要搪塞过去。
“从第三封信开始,我每封信都会?放上一张邮票。”
这个借口,行不通。
林凤纲沉默,从第三封信开始,他就再也没打开过,自然不知道?信中?夹着邮票。
这一刻,无比静默,一种诡异的尴尬气息,在他们二人之间弥散。
林凤纲总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似乎变成了个出轨而?被妻子?质问的渣男。
“我当?年以为,我们不会?再相见了。毕竟你是城里人,我是乡下子?。时间长了,你会?忘记我的存在。”
林凤纲面色恢复平静,声音平淡。他这话,并不假。不仅是那时候,即使在现在,农村和城市,依旧有天壤之别!更何况,甄玄驹家中?并不普通。他们俩差距如此巨大,怎么看,两人都不像是会?再有瓜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