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等了一会,咽了口唾沫,又鼓起勇气道:“人死不能复生,老大您……您节哀顺变。我……我出去找兄弟准备后事去了……”
“滚!”一声竭斯底里的怒吼,栩栩转身恶狠狠地看着那个人,手里的剑握得嗡嗡作响,咬牙切齿,“你给我滚出去!”
十五吓得连爬带滚地出了屋子。
屋内,栩栩有了去碰那个人的勇气,坐在床边,将那个人紧紧抱在怀里,恨不能把自己身体的温度分一半给他,泪水颗颗打落在他的脸上。
“冰卿,你不是说要天天给师父束发的吗?师父很讨厌束发的,你再不醒来,不帮师父束发,师父就只好把头发割了,你听到没有?”
“冰卿,你知道吗?我去了京城,看到了寻你的帖子。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你是朝廷的探花,是要去普罗州当大官的?你说你一个好好的朝廷栋梁,却来给一群土匪当军师,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冰卿,你醒过来好不好?我不怪你瞒着我你的真实身份,我只要你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
“冰卿,你知道吗?我的家人里不仅有大娘和哥哥,还有你啊。你也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
“冰卿,你睁开眼睛,我给你讲我的故事好不好?很长很长的故事,很精彩的,保证你不会听睡着……”
十五已经和另外一些兄弟为傅冰卿挖好坟墓准备好棺材后,便一起来到门外,看着屋内紧紧抱着傅冰卿的栩栩,迟迟不敢有所动静。
因为三天来不曾合眼休息,栩栩早已经精疲力竭,终于在半夜的时候头往旁边一歪,抱着傅冰卿的尸体,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空阴沉沉的,不久竟下起了冰雹,噼里啪啦拍打着屋檐的声音,吵醒了床上的栩栩。
“冰卿……”她一骨碌爬起,却找不到了傅冰卿,踉跄着跑了出去,入目的是满眼的白绫,每个兄弟都身着白纱,和上一任首领死的时候,一模一样。
栩栩随手抓了一个人问道:“冰卿呢?我问你,你们把冰卿弄哪去了?!”
那个人被晃得厉害,声音抖抖地道:“在……在后山墓地,下……下葬……”
栩栩连忙便往后山跑。
坟墓很快被盖好,立了墓碑。人影也渐渐散去,唯有栩栩还痴痴傻傻地站在那里,扶着冰冷的墓碑,一次又一次摸着上面的名字。
冰雹又硬又冷,砸在脸上很疼,可是又怎敌得过心里万分之一的疼?
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看着他从一开始冷漠的眼神渐渐变得温柔,看着他指挥布阵时从慌里慌张到冷静从容,看着他在她的教导下一步步变得强壮,听着他一声声温暖心的叫着师父。这到底是个怎样的感觉啊?这样的幸福,这样的满足。
因为他,她才会觉得自己不是这个世上多余的人,她被人需要,这样有意义地活着,真实地活着。
就像是一场梦。如果真的是梦,她祈求自己永远不要醒来。
终于再也忍不住,她趴在墓碑上失声痛哭。
栩栩在傅冰卿的墓前立了整整一天一夜,最后昏倒,被副首领零零七抱回了房间。
栩栩醒来时,屋内聚集了比较有代表性的十六个兄弟。十六人本是喜滋滋想告诉他们的首领,他们前几天劫获的丰厚成绩,却不料被她刚刚醒来的第一句话吓到。
栩栩微弱的声音道:“大家准备一下,将存银和存粮每个人分发一些,让兄弟们散了,各自下山另寻出路吧。靠打劫为生,终不是个正经的谋生之道。”
众人惊吓后,表情不一,或是失望,或是愤怒。
零零三扯着嗓门气呼呼道:“老大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死了区区一个布阵的,我们之前没有他,不也是过得很好!老大若是觉得没了军师,便当不下去我们的老大,大可以把老大的位置让出来,总有一个人可以比您更加胜任这个位子!”
三四个声音应和道:“对!没错!”
又有人不吐不快地小声道:“自从老大即位,给我们设了那么多条条框框,这个不能劫,那个不能抢,让我们这些兄弟好不快活,差些饿死!若是老大愿意让出位子,我们反而能大干一场!”
栩栩听着这些义愤填膺的议论,锁起了眉头,突然翻身下床,拔出剑来,指向零零三的咽喉,眸子中怒火中烧,“早就猜到你有夺位之心,今天这一试探,还真让我给试探出来了!依照这里的规矩,有夺位之心者,该是如何处置?”
零零三顿时吓得头冒冷汗,跪在地上。
副首领零零七站出来,粗粗的嗓门道:“规矩应该杀无赦!”
所有兄弟都吓得跪了下来,几个人道:“属下……属下绝无夺位之心!”
零零三则一番咬牙切齿不说话。
栩栩收起了剑,道:“除了零零七,统统都给我滚出去!”
众人退下,最后屋内也只剩下了栩栩与零零七二人。
零零七关上门,转身问道:“老大叫我留下来,是有什么事吗?”
栩栩道:“这些天一直感觉你有话不敢说的样子,现在可以与我说吗?”
零零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敢说话。
栩栩猜测道:“是不是关于上次我不在,你们打劫一事?”
零零七怔了下,点头。
“果然。话说上次看到你们搬了一箱又一箱的,都是银子?”
点头。
栩栩不可思议,“是哪家财主这么有钱!算了,你快带我去看看!”
零零七连忙带路。
他们把打结的物品分放三座山窟里。一座银库,一座粮库,一座布匹库。因为上次打劫的都是银子,栩栩便随着零零七来到银库。
栩栩清楚地记得,银库里本只有一个小木箱,且木箱里只有半箱银子。如今看着这多出的四大箱金光烁烁的宝箱,再打开看着里面一锭锭大得吓人的银两,栩栩瞪大了眼睛。
谁竟然押着这么多的银两上路?就这么不怕被抢吗?
“不会是假的吧?“栩栩一边惊叹着,一边拿起其中一锭,上下翻看,当看到银两地步那分明的官印时,只觉一阵晴天霹雳,怒火中烧地转头看向零零七。
零零七被那样可怕的目光吓了一跳。
“这,是,官,银!”栩栩将银子的底面对着他,“我不是早和你们说过,官银是绝对不可以抢的吗?!”
零零七浑身颤抖地跪在地上,“我也和他们说了,不可以抢官银,可是他们不听。毕竟已经好久没有打劫了,兄弟们太热情,根本拦不住。”
栩栩简直要疯了,“你是副首领,怎么可以这么没用!”
零零七道:“首领放心,押着官银的官差都被我们杀了埋了,我们只要把这些官银上的官印切掉,便不会有人发现官银是我们劫的。”
栩栩已经没有力气去生气了,只有无限的惊恐,“你……你们杀人了?你们杀了官差?!”
零零七点了点头,“是零零三的主意,也是他下的手。我觉得他很聪明,也很有主意和胆识,老大,要不您看让他继承军师之位怎么样?”
京城,朝堂之上,皇帝看着一本本上报关于官银在押往京城路上失踪一事的奏折,深锁了眉头。
有大臣上前道:“皇上,官银和押送官银的人是在快到京城时失了联系。据臣所知,只有一条路可以通达京城,便是天降路。天降路贵为天子之路,历来很少有山贼土匪敢做乱,便是出现一些胆子大的山贼土匪,不等发展起来便被我朝将军一一歼灭。然而,臣近来听闻,天降路偏南,有一座本无名的山谷被一群土匪占领。这群土匪貌似很不一般,每次有人想去歼灭他们,都会被什么厉害的人暗中阻止。臣怀疑,此次官银损失和官差消失之事,与他们逃不了干系!还望皇上下令派兵剿灭土匪,彻查官银丢失一案!”
这位大臣此言一出,所有大臣纷纷下跪,洪亮的声音整齐道:“请皇上派兵剿灭土匪,还天下太平!”
皇帝看着他们,微微思考了下,道:“剿灭土匪一事寡人自会考虑派兵。至于派谁去做,寡人明日早朝定会给诸位大臣一个交代!”
下了朝后,皇帝径直奔了后花园。
一如最初时的场景,皇帝在凉亭下抚琴,那个年轻的探花奉命来到后花园,听着琴曲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