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峤看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竟然这么快就被注意到了,又见肖创脸上隐有笑意,有些尴尬,不觉有了几分怒气:“不碍事,我就是来看看防御工事怎么样了……怎么,不行吗?”
“那当然可以了,这防御工事本就是殿下的提议,你能亲自来看自然是再行不过的了。”肖创说道,“只不过,现在是战时,高丽人经常出没于辽平城附近……臣怕有暗箭伤人,要是伤到我倒没啥,要是伤到了殿下您……”
肖创话中有话,“暗箭伤人”一句直指李峤上回辽阳一战,中箭坠入襄水失踪一事。辽阳守将战死,守军全军覆没,可时任大将军的李峤失踪几日后又出现,不只是肖创,很多将士心里都是有想法的。
“我没那么倒霉!”李峤握了握拳头,冷冽的眸光扫过肖创的脸。
他话音刚落,只听下方传来了一名士兵的大喊声:
“张定原张将军率军到辽平了!”
李峤闻声抬眼去望,几千兵马渐渐地出现在远处,一眼望去,军队队列整齐,气势慑人,若不是知道这是友军,恐怕城墙上那些正建造防御工事的守军都吓得掉下来了。
“哟,就这几千兵马,还能给训练成这样,张定原这个家伙倒是挺有本事的嘛!”肖创摸着胡子,说的是赞美的话,却没由来地让人听出了轻蔑。
李峤不再看肖创那张泛着精光的脸,挥了挥手顺道:“走吧,下去看看。”
两人下了城墙,来到了城门口,却发现门口的守军正在和一位部将争吵,吵得似乎还挺激烈。
李峤走了过去,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殿下,这位将军非要将他手下的五千兵吗全都带入城中,可我要他拿出入城凭证,他却死活不肯拿出来,还说我再不放他们进去就把我绑去斩了……”守军看到几位大人,连忙解释道。
对面那部将见守军竟然先告了状,叉着腰对着守军喊道:“哼,小子!你可知道大爷们为了赶路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赶到了你们竟然还不放我们进去!再给老子浪费时间,我可上报张将军,把你按贻误军机处理了!”
“放肆!张一凡,豫王殿下在此,怎容得你胡来!你当辽平城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吗!”肖创有些动怒道。
那个叫张一凡的部将闻言这才转眼打量了李峤一番,“不是说豫王殿下中箭堕入襄水失踪了么,怎么又好好地出来了?”
他说话无遮无拦,说得李峤面上又是一番尴尬,想掩唇咳一声又觉得不太合适。
这厢李峤没说话,肖创正准备再强调一遍他的身份,就在这时,一个浑厚的声音传了过来。
“一凡,怎么回事,到现在都不放我们进城?”
一个体格彪悍的将军骑马靠近,此人满脸络腮胡子,看起来就不是个好惹的主。
“哟,这不是张将军嘛?别来无恙啊!”肖创看到此人之后,装模作样地行礼道。
张定原冷哼了一声,说道:“肖创,你别给我来这表面一套,你自己也知道我们两个不和,别自讨没趣。为什么拦住我的人不许他们进城?”
“张将军倒是个性情中人,”肖创说道,“只不过军队也有军队的规矩,要想进辽平城,总得先出示凭证吧?你们是从哪调来的兵?原先属地,是谁麾下我一概不知,万一军中夹杂着平民或者……高丽人的奸细怎么办?”
“你!”张定原气得用手指向了肖创,“你竟敢污蔑老子通敌!”
“我可没这么说,你别急着承认。”肖创瞥了他一眼道。
张定原道:“肖创,如今战事告急,你也知道我这几千兵马是临时凑起来的,哪有什么凭证?”
“那就是了,恕我不能让他们进城,张将军让他们在城外自行安置吧。”肖创道。
“可笑,我受命增援,官还比你大一级,你竟敢违抗我的命令?”张定原低沉着声音道。
“是,你是比我官大,我惹不起!”肖创微微一笑,然后手一摊,指向了李峤道,“但是辽平城内的安定事关重大,绝不得马虎。这位是豫王殿下,他若是说放你们进去,我立马二话不说,直接放心!”
“豫王殿下?”
张定原微微皱眉,然后看向了李峤。他虽然蛮横不拘礼,但他也知道面前的人很可能就是以后的天子,忙翻身下马向李峤行礼道:“拜见豫王殿下。”
先才那位叫张一凡的部将显然是张定原的手下,也忙跟着跪了下来,“末将拜见豫王殿下,是末将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殿下莫怪!”
“不妨事不妨事!”李峤笑道,“张将军快请起,张将军驻守西北,是一方封疆大吏,不必如此多礼。”
“那殿下,你看我这几千个弟兄,一直等在城外面也不是事,放他们进城吧。”张定原见李峤没有找他麻烦的意思,便直接说道。
“肖创,放他们进去。”李峤如是说道。
“啊?可是这……”肖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刚刚张定原以及他的手下对李峤的态度都很不好,可是李峤竟然没有一点找他们麻烦的意思,这也太奇怪了!
“现在是战时,高丽人对辽平还虎视眈眈着,你们两人都是辽东的大官,别自己人之间还有间隙了,我放这些兵进城,也是为了他们能齐心守住此城,”李峤双手背在身后说道,“痛失辽阳,我已是追悔莫及,这大顺的土地绝不能再失了,否则我们三人都无法交代,明白吗?”
“是,殿下!”肖创抱拳说道。
张定原闻言也坚定地拱了拱手,然后翻身上马入了城。
“啊!”
这厢张定原才上马,忽闻一声呼救,伴随着一阵尘灰,有什么东西从城楼上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