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酒坛从他脚边咕噜咕噜滚到了屋檐边,片刻间,清晰的酒坛碎裂声炸开在夜里。
李峤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在那刺耳的声音过后,他低着头,摇晃着身子想要从屋顶上站起来。
阿蛮只来得及喊一声:“小心!”就下意识地急急奔了过去。她还没碰到他,就看到纸片儿似的他摇晃着向地上摔去。
她心里一惊,想也不想地就伸手将李峤一把揽住。脚尖轻点屋顶,搂着他的腰,稳稳地落在了瓦片上。
未曾想这李峤长得那么高,却没有多少重量。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骨头硌在身上,都是细细密密的疼。
他实在太瘦了。
他喝醉了。被一个陌生人抱着也毫无动作,甚至连好看的眼睛都闭上了。
她无奈,只得抱着他下楼去,他的发丝蹭着她鼻尖,带着些许柑橘的香味。这味道说不出的熟悉,叫她有些惊讶的抬起头看着他。眉似雕刻,目似琢磨,当真是玉树临风好少年。
他突然伸手扣住了她的腰。
她别过眼,脸猝不及防地热起来,恰好夜风送来几许清冷,叫她不至于过于窘迫。再抬眼看他时,发现他并没有醒,也许只是醉梦中的动作。
她本来想将他送回他自己的房间里,可她不知道他的房间是哪一间,此刻夜深人静,再跑去问又未免扰人清梦。没有办法,她只好将他抱回自己的屋内。
她想将他放在床上,可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还狠狠地扣在她的腰间,让她抽不开身去。她推了推面前人,没想到两个人一齐倒在了床上。
绕是这样,他的手还是没有放开。
她有些生气,甚至怀疑他在装睡。王兄跟她说过,像李峤这种随便对女孩子上下其手的人,叫做登徒子。
她掰着他的手指,低喝道:“喂!登徒子!放手!”
只是她越说,他攥得越紧。
“放手啊,你干什么?”
她拍打着他的脸想拍醒他,入手却是一片粘腻的触感。这是……
阿蛮惊愕的将李峤的脸捧起来,他闭着眼,眼下有两道泪痕。她没想到,他会笑得满脸泪水。不,他根本就是在哭。
汉人不是奉行男儿有泪不轻弹么?
“展椒!我就知道你没死!他们都是骗我的,还好我没信,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什么?怎么又是展椒?”
没有人回答她,她才意识到面前的人只是在说醉话。可偏又说得那样真挚,伴着眼角的泪痕,叫人说不出的心疼。
她恍然又想起今天她从他那儿抢来的那张令牌上,也有展椒这个名字,难道……
她心里一怔,一时百味杂陈。良久过后,在抬眼去看李峤,他像是已经睡熟了,呼吸平稳而有节奏,在黑夜里格外清晰。
她伸手擦去他眼角的泪痕,不知道为什么,指尖仿佛受了烈火的灼烧一般,又烫又疼。
他扣在她腰间的手已经松了,她按捺下心中的怪异,为他掖上被子,离开了房间。
她觉得,她比他更需要喝酒。要喝很多很多的酒才行,最好是喝醉。
第二日一早。
因着客栈的房间都是一样的,李峤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他穿好衣服打开门,正好看到门外的客恒。
“早!”
昨夜睡得极舒服,睡得他神清气爽,还反常地同客桓打了一声招呼。
可客恒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白,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一样,半饷才开口:“你们这是怎么……怎么回事?”
“什么?”李峤一头雾水。
“我妹子哦不……阿蛮呢?”客恒说时,还不断往屋子里看着。
“什么?”李峤回身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方位不对,这不是他的房间!“我昨晚喝醉了,不知怎么就到了这儿……”他恍惚想起来,昨晚应该是有人把自己抱回了房间,难道那人竟然是……
那她人呢?屋子里没有人……
“我还以为……”客恒进得屋里,发现阿蛮不在,又赶紧吩咐人去找。
可整个客栈都找遍了,就是不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