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期无父无母,在就职宴上苏良有充当着“家长”这一重要角色。虽然是江州二院院长风光无限,由于苏良有仍是在任江州一院院长,提酒时都要把“苏院长桃李成荫”缀在前边。苏良有连任了三届院长,最多到今年年尾,接班人便能定下来。江州一院和江州二院不同,泾渭不多,杰出者都和苏良有沾着关系,待选的下任院长里有苏良有的一个亲弟、三个师弟和一个师侄,最被看好的是现任江州医学院校长苏良传,不管怎样,再过不久江州两大一院便从“陆苏两踞”倾至苏家的桃李成荫了。
这是宴会开场前30分钟时众人心知肚明的了然。
当得知,这个与近年来清心寡欲的陆家硕十指紧握的聘婷佳人就是苏家从未露过真容的二小姐时,众人又推翻了之前笃定的论证,无一例外的迷糊起来。所谓世事如棋大概便是如此,胜负颠倒变幻就在这么片刻之间。
一直陪在父亲身旁的于小鹏,却是真的在片刻里失了魂,身旁的于宏推了儿子一把,问:“怎么从里没听你提过这两位的关系?”
苏和此时已经占到了苏良有身边,任父亲向众人介绍:“这是二女儿,分在二院急诊。”
于宏更显得诧异,他皱眉问儿子:“难道你和我说的那个留院女医生……就是这位?”于宏的连续几个发问于小鹏都没答上来,他脑袋里闪过与苏和平日里的片段,以及彼此勾肩搭背时陆家硕肃利的眸色……
于小鹏暗呼自己白痴,不顾父亲在侧急急去寻人群里的秦七。秦七从前出席这种宴会总是属于充数混饭那一种,但今天宴席还没开场,认识不认识的好些人都凑过来打招呼,三句话后必会问及陆家硕,秦七受陆家硕嘱托,给出的统一答复是——“已经得到苏院长同意了”不能与人提及的是,陆家硕今晚策划了一场出其不意的求婚。包括他在内的好些人都心知肚明,另外陆易起把这件事透露给了柳凡,导致到场的年轻人也都明白了三四分。
在别人的就职宴上求婚这等缺德事……也只有他师傅能做得出来。
于小鹏好不容易寻到秦七,压低声音问:“你早知道吧?”
秦七笑意更浓,递过一杯酒过去,语气里带着一丝惋惜:“其实也没多长时间,我估计也就一个月的时间。”
于小鹏抽魂一般踉跄半步,脑袋里百转千回后举起左手喃喃:“师兄,我这只手摸过苏和的头发,搭过她的肩膀,还给她夹过一次红烧肉……”
秦七拍着他肩膀安慰:“好在是左手……没了也不可惜。”
“……”
晚宴准时开场,柴信厚从禹市赶过来,此时以苏良有小徒弟的身份站在乔然身边,苏万和他早些年就熟,俩人嗡着声音小声聊着天。
“你姐夫也太不懂事了,外面烟花铺了一地。”他抬眸看了看宴会厅二楼扶手处的几个位置,声音更低:“你相信吗,一会儿还会有无人机的场面。”
苏万不以为意,“哼”一声说:“那么一把岁数了,怎么这么幼稚。”
“你们女人就是难伺候。”柴信厚感慨一声,又往四周瞧了瞧,问苏万:“怎么不见你男友?”
苏万冰美人一样的精致面孔,总算挂上了一点笑意:“你还真相信我和那种马来真的?要不是和陆家的联婚我也不至于拿他来当挡驾牌,好在苏和争气把陆家硕收了。”苏万邪笑着看向柴信厚眼底,淡淡的又惬意的说:“来之前我刚跟他分的手。”
柴信厚在美女堆中长大,几个姐姐都是美人胚子,他生活里也从来不缺美女,却从来没体验过美女脸上这般□□裸的毒蝎般的笑意。柴信厚恶寒尤生,想到他师傅苏良有早有将他们师兄弟四人的其中之一纳招为婿的想法,现在空着的只有他和宋期,柴信厚不由在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苏家这个小女儿不是她这等凡夫俗子能够消化得了的,他得尽快马上立刻确定一个恋爱对象才行。
宋期开场白结束,苏良有的一番场次还未说完,苏和便升起了困意。无奈今日太过瞩目,一言一行都将落人话柄,苏和只能在暗场的时候瞧瞧退出来。
她在大厅捡了个位置坐下,服务生马上端来果汁和白水,苏和微笑接过一杯白水握在手里,服务生刚走,便看见徐远泽从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迎上来,似乎等这个时机等了许久,苏和才松掉的一口气不由又收了回去。
“苏和,你耍我”徐远泽这般开口。
苏和平和看他,庆幸自己已经走了出来,徐远泽却还是那个深陷于自我的可怜人,无所谓原谅不原谅,孰是孰非早在时间里模糊不清了。
徐远泽在她面前的沙发上不请自坐,与之前愤怒的语气全然不同,他很快为自己镀上了一层外衣,用一个邻家大哥哥的语气对苏和说:“我真傻,当时你衣着朴素,生活乏善,我就自以为你家境普通,那些年我一心一意往上爬,我在KFC打工三个月给你买礼物,我吃一个星期泡面才能在周末和你去看电影,我知道你吐槽说我穿衣服没品位,一直穿白衬衫,可是你根本不知道我其实只有一件白衬衫,那件白衬衫我每天都洗,别人睡觉的时候我在洗衬衫,别人吃喝玩乐的时候我在洗衬衫,我怕别人以为我只有一件衬衫,我怕你嫌弃我给你丢人……”徐远泽越说越激动,那些他自以为藏的很好的细节,其实早被苏和看破的过往,像个烙铁烫的他生疼,他甚至没有掩饰掉眼睛里忍也忍不住的水汽。
“我早知道你擅长扮猪吃老虎”徐远泽笑出一声叹息,痴了一般:“可是我没料到……你是一条蛇。”
这结局完全出乎苏和的意料,她竟然成了“一条蛇”。苏和无力反驳,她在徐远泽身上已经再也不想耗费心力。
苏和想起身,徐远泽却不想轻易放过她,他倾着身子盯住苏和,如一头恶兽:“你竟然是苏良有的女儿,你竟然能是苏良有的女儿……你笑眼看我苟延残喘时怎么不说你是苏良有的女儿,我为了留院名额每天掐好时机和周敏偶遇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你是苏良有的女儿?”徐远泽声音压得很低,双手按在苏和面前的桌几上,语气几近歇斯底里。最后他得出结论:“你冷眼旁观的看我在泥里爬,因为你从来都知道我不配站在你身边,我只是你年少时的一件玩物……苏和,我没有对不起你……是你玩弄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