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人造的孽,终于报应在了帝辛身上,而到帝辛掌权时,帝国内部已四分五裂,神权、王权之间,执政集团与反对集团之间,帝权与贵族之间,诸多斗争已积重难返。以致他竟落到无可信任之人可用的地步,只好重用外来的费中、飞廉、恶来等,而这又引起了反对党、尤其是贵族一系的强烈反弹。
神棍和贵族两群人虽利益不同,但目标是一致的——帝辛。而费中,飞廉、恶来是抛弃了自己的氏族来邦助帝辛的,这在当时是不允许的,是引起公愤的。因而,帝辛的罪状中的“为天下逋逃主,萃渊薮”、“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长,是信是使,是以为大夫卿士”、“昵比罪人”、“以奸宄商邑”等罪名便是由此而来。而神棍们、王族反对党、贵族们的怨言亦成为帝辛的罪状“昏弃厥遗王父母弟,不迪”、“力行无度,播弃犁老”、“崇信奸四,放黩师保;屏弃典刑,囚奴延士”、“醢九侯”、“脯鄂侯”、“剖比干”、“囚箕子”等等。
“先生又何必如此呢?”赵昺让人换了茶说道,“说起来纣王帝辛落到如此恶名,责任更多的应由战国诸子来担,他们为了证明自己观点的需要,正如荀子所言无不‘案往旧以造说’,以历史来证明自己的政治主张,为此不惜修改典籍,歪曲史实。为证明仁义重要,就举帝辛不仁不义的事例,没有事例可以如苏学士那样想当然耳;为证明尚贤、用贤的重要,就举帝辛残害忠众以亡国的教训;为证明天道亡国,就制造帝辛斮朝涉之胫、刳剔孕妇的实例;为证明防微杜渐的作用,就制造帝辛为象箸等等。”
“而帝辛已经死了千年无法自辩,且其早成了污水坑,凡是大家能想象到的千奇百怪的罪名都加诸帝辛身上已是习惯之举,多泼一瓢污水又有何妨,由此造就了千年积毁的商纣王。可若是细细梳理,帝辛治国虽有失误,行事手段激烈,但仍不失为一个有为之君!”
赵昺当然没有那么高修养和分析能力,不过只要把周人充斥着污蔑、谩骂的历史记载反过来看便是一幅真实的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正如当代的一位伟人所言‘把纣王、秦始皇、曹操看作坏人是错误的,其实纣王是个很有本事、能文能武的人。它经营东南,把东夷和中原的统一巩固起来,在历史上是有功的。”
“嗯,听陛下如此言,臣也终于明白微子启从周人手中乞求建立宋国的商人后裔,为何会写出《玄鸟》那样的诗来怀念帝辛,称其为无所不胜的武王了,想其此举正是对自己先前所为做出的忏悔!”应节严点点头道,微子启和帝辛可谓是死对头,能对纣王做出如此评价,显然心中也是十分赞赏其为商做出的贡献,若真如后世所评,其怎么又会称颂敌人呢?
“先生,朕今日所言其实并无对先贤不敬之意,他们为民的治国思想还是有许多值得借鉴的,不过我们却不能总是拘泥于他们设定的桎梏。因为吃饱了才有闲心讲礼法,只有取得胜利才能谈仁政,否则一切都是妄谈,没有任何意义!”赵昺肃然说道。
“陛下,臣今日也受教了,明白恶与善,黑与白,只在一线之间,并无绝对,只看实施者心之善恶!”应节严也有所悟地言道。
“甚善,朕有时行事虽然手段阴损些,却非存有私心,而是为了复国大业,但看着百姓背井离乡,骨肉分离还是多有不忍。”赵昺前世毕竟是生于和平年代,一个骨肉分离又团聚的故事都能让他唏嘘不已,而当下却一手导演了场万千家庭离散的惨剧,这让他良心难安。
“想当年陛下与殿帅相谈,曾言不想做一个好人,只想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坏人。臣与殿帅还误会陛下会走上歧路,若他能听到陛下今日肺腑之言,臣想殿帅应能瞑目了。”应节严想起初识陛下之时的谈话,更为感概,想必那时陛下就已知晓一旦踏进官场的漩涡便已经没有了退路,更不奢望能做一个为所有人称颂的人物,而是只想实实在在的做些为民有利的事情,为此不惜被人误解和唾骂。
“呵呵,朕虽如此说,但是先贤们的所为咱们还是可以借鉴的!”赵昺听了心中大定,他刚刚还担心自己的言论会引起应节严的反感,现在看来老头儿比自己想象的要开明的多,这也许是因为其已经见多了官场中的争斗和宫廷中的血雨腥风,而能够理解体悟人世间的丑恶。若是换做邓光荐此时自己只怕不是血溅五步,也被其打的骨断筋折了。
“陛下又想如何?”应节严却被小皇帝左一个主意,右一个点子弄怕了,只嫌自己老了,脑子转的慢跟不上他的节奏。
“当下撤兵已是迫在眉睫,朕正可学学那亶父率民出逃,发个布告昭告泉州百姓并非朕不想久驻泉州,而是不想全城百姓玉石俱焚!”赵昺悄声道。
“唉……陛下可比亶父高明多了!”应节严叹口气摇头苦笑道,“陛下这是一边遣人暗中散布谣言,以鞑子恶名恐吓百姓;一边又施恩众民,蒙蔽视听。让正六神无主的百姓不得不走,那亶父怎敌陛下万一啊!”
“哈哈,知朕者先生也!”赵昺听罢大笑几声后又道,“先生以为谁来做此事最好呢?”
“陛下,唉!”应节严又叹口气道,“臣与陛下各举荐一人,看看由谁来做最好!”
“也好!”赵昺点点头,与应节严背对背的各在纸上写了担当此任之人的名号,然后又同时打开,两只狐狸相识一笑,如此一个背锅侠便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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