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某个早上,安溪醒来,睁开眼,看到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明亮天光,然后她决定了要做手术治疗。
旅行回来以后,岑舸半搬进了安溪的公寓,虽然两个人都没有明说,但差不多是默认同居的意思。
此刻,岑舸睡在安溪身后,手圈在安溪腰上,微蜷着身体,额头贴着安溪后颈。
安溪伸长手臂,在隔了半米远的床头柜上找手机。
她一动,岑舸就醒了,搂紧安溪的腰,问她:“几点?”
安溪摸到手机,摁亮屏幕:“七点半。”
昨晚两人睡得晚,因此决定今早赖床。
“还早。”岑舸动了动腿,挤进安溪腿间,贴得更紧了,“再睡会吗?”
安溪把手机放在枕头下,轻声道:“我准备去做手术了。”
岑舸顿时睁开眼睛,撑起身看着她:“真的?”
安溪平静道:“真的,我想好了。”
岑舸紧跟着问:“什么时候,我来安排吗?”
安溪转着眼眸看她。
岑舸散着头发,黑发凌乱的垂在她肩前和背后,一边脸颊上还带着被枕头印出来的红痕。
因为安溪那句决定手术的话,她眼神明亮,意外又惊喜地看着她。
安溪突然觉得好笑:“你怎么这么高兴。”
岑舸收敛眼里的情绪,说道:“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辈子,看遍世界上的所有日升日落。”
她轻轻勾住安溪脸颊边的发丝。
“现在我们还有好多地方没去过,好多事情没做过。”
安溪不知道如何回应,于是没说话。
最初的激动情绪过去,岑舸平静下来,挨着安溪躺下,说道:“等你病好以后,我们去城堡那边住段时间,好吗?”
安溪道:“好啊。”
岑舸把手伸进被子里,找到安溪的手,紧紧握住。
安溪的手术时间定在半个月之后。
手术前一夜,安溪睡不着。她总忍不住摸自己即将被切掉的右边胸部,她并没有很害怕或舍不得,但也没办法不去不安。
脑子里总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想法和念头。
“睡不着?”岑舸躺在一旁的陪床上,面朝着安溪,看着安溪的后背。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睡着?”她没有乱动,呼吸也很平稳,还是背对着岑舸的。
背后一阵窸窸窣窣声,岑舸坐了起来:“感觉。”
安溪也平躺下来,看着天花板:“我就是不困。”
岑舸下床,坐到安溪床边:“害怕吗?”
安溪摇头:“倒是没有害怕,就是……可能有点不安,毕竟要做手术了。”
岑舸躺在安溪身边,把她抱进怀里。
“不用不安,这个手术风险不大。”
“我知道,我就是……”安溪没办法形容那种感觉。
岑舸下巴蹭过安溪额头:“就是忍不住会多想吗?”
安溪道:“有一点,我刚刚一直在想母亲和白郁舟。”
岑舸搂紧安溪:“为什么想她们?”
“不知道,”安溪一笑,“就是胡思乱想。”
接下来两人静默了一会,岑舸忽然道:“我母亲过世前,我也这样过。”
“也是乱想这些有的没的吗?”
“嗯。”岑舸道,“想了很多,但又好像没想什么具体的事,只是一堆念头冒出来,又消失。”
安溪换了个侧躺的姿势,好圈着岑舸的腰。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半夜,最后朦朦胧胧的睡过去。
第二天手术,整个过程安溪自我感觉冷静又清醒,可等她麻醉醒来,感觉到胸口疼痛时,她还是有种做梦般的恍惚感。
手术前还觉得清晰记得的种种过程,此刻再想,却像是蒙了一层纱,隐隐约约,只记得大概。
“醒了?”手掌一热,一直守在床边的岑舸握住她的手,“难受吗?”
安溪慢慢看向岑舸。
岑舸的模样很憔悴,脸色发白,满眼血丝,像是熬了一个通宵。
“我睡了很久吗?”安溪问。
“一个多小时。”岑舸摩挲着安溪指尖,“没有很久。”
安溪:“那你眼睛……”
怎么这么红——安溪没问出来,她突然想到某个可能性,岑舸在安溪做手术的时候,偷偷哭了。
不然眼睛不会这样红。
岑舸垂下睫毛,她眼尾也带着红,脸颊苍白,神情静敛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