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苏叶随着部队的号角声起了床,翻看了日历之后才发现已经是腊八了。
大院里每一户人家都早早地起了床,洒扫除尘。太阳出来了,家属们抱着被子到院子里晒,手巧的媳妇腌起了过年要吃的酸菜,腌酸菜用的大白菜是自家菜园里种的,勤劳朴实的家属们用双手在大院里垦出了三分薄地,日日精心料理。
苏叶买不到大白菜、也没有垦有菜地,好在周奶奶送了她一颗。
大白菜虽然不值钱,但眼下也是一个要票、要排队的珍贵粮食,苏叶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酸菜了,她没办法拒绝酸菜的诱.惑,想了想便回屋里取了半斤玉米面送给周奶奶。
她把面捧去送给周奶奶的时候,碰巧看到了别人家的媳妇正往竹竿上晒肉。
看到白花花的猪肉,苏叶本能地驻足欣赏了几眼。
等她攒够了一块五花肉,她也要做腊肉吃,腊肉实在是太诱人了!
“嘿老李家的,你家这块肉真不错。足足有一斤重吧?”一个家属问。
“可不是,要过节了,供销社有猪肉供应。我家那口子前几天硬说老闻见红烧肉的味道,中了邪一样总念叨要吃,我就给他搞了一斤肉。这块肉是我家亲戚没睡觉排了一晚上买到的。”女人得意地说,说着她手脚麻利地晒上了肉。
这腊肉晒上一周,正好留着过年吃。
她穿着灯芯绒的裤子,上身搭着一件毛呢外套,胸脯露出一点鸡心领毛衣,非常苏联风,一看就知道家境条件很不错。
那个家属听了很是羡慕,“李茂刚讨了你这样的媳妇可真是享福了,能干又有本事。”
家属大院就像一个小小的社会,虽然大家都是军属,但也有贫富之分。有的人连粗粮都吃不起,譬如苏叶之流。有的人却能吃上猪肉,怎么能不让人羡慕?
过节时能吃上一顿白面就已经足够让人艳羡了!老李家买到了一块猪肉,说不定下午就能传遍整个大院。
几句话飘进苏叶的耳朵,她心虚地加快脚步往周奶奶家走,红烧肉的味道……这说的不就是她吗?
苏叶把面送给周奶奶后,何梅梅上门邀请苏叶一块去包饺子。
“一块去吧,嫂子们联合弄的联谊,有饺子和馒头,可丰富了。”
这不年不节的竟然能吃上肉、竟然能吃上馒头?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苏叶听着肚子忍不住泛起酸,上周奖励的那顿红烧肉她已经吃光了,几天不见油星子,苏叶感觉自己走路都打着飘。
苏叶来到这里已经快两个星期了,算上原主随军的时间,差不多一个半月。那么长的时间苏叶都“无人问津”,突然来了这等好事,苏叶本能地认为这不是一场友善的联谊,说不定是“鸿门宴”。
但为了猪肉,苏叶抓起何梅梅的手,兴奋地点点头,“你等一会,我收拾一下马上来。”
苏叶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简单地梳洗了一番才走出去。
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脸,还算可以。镜子中的脸虽然看着瘦,五官却端正。这几天苏叶可着劲地糟蹋精细粮,顿顿吃面条,气血养回来了些,稍微打扮打扮算得上一个清秀佳人。
何梅梅领着苏叶,来到某个军属的宿舍。她说:“你刚来咱们大院,徐队长就出了一个月的任务,按理说咱们得替他招待你一顿。只不过这时节困难,大家想吃点好的也不容易。终于腊八节,领导拿出了两斤猪肉招待大家过节,大家都想起了你。”
这话说得真体面,半点也没提“苏叶”做过的极品事,苏叶听了心里很舒服,领了何梅梅的情。
寻思着万一真碰上了鸿门宴,怼人也要怼得优雅点。
苏叶推开掩着的门,走进了进去。屋子里的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她,一片炉灶的暖气袭来,气氛热热闹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过节的味道。
桌面上摆在几个盆,盆里装着切碎的蘑菇、白萝卜,蔬菜拌着碎肉,馅里的肉沫看着虽然不多,但闻着却香,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肉香味。
苏叶这几天虽然没有缺过粮食吃,甚至还拥有了一袋富强粉,但饺子却是吃不起的。见了此情此景,苏叶发现拥有金手指的自己却还过得如此寒酸,着实太惨了。
苏叶看了一眼屋里的人,在一堆陌生的人中,她认出了两个人:一个是在妇联办工作的李红丽,另一个是方才在院子里晒肉的邻居。
一个上了年纪的,很有领导风范的女人站起来,笑吟吟地说:“说曹操曹操到,向前家的也来了。”
何梅梅给她介绍,“这是政委的夫人,在妇联当主任。这段时间很挂念你的工作情况。”
她给苏叶一一介绍了屋子里的其他人,苏叶也说了一些场面话,“谢谢领导关心。”
女人们对苏叶充满了好奇,那一道道好奇的、打量的目光落在苏叶身上,宛如最强劲的X光。
苏叶这个月在院子可是太有名了!
徐向前是大院里的黄金单身汉,年纪轻轻已经走到了很高的位置,学历好素质高,亏就亏在他年幼时父亲已经光荣牺牲,那么多年大大小小的领导没少给他说亲。就在大家统统以为他会和领导的女儿结婚,没想到他转头就把父亲战友的女儿从乡下接了过来。
这在大家心中是何等的惋惜,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偏偏苏叶本人却是个混不吝,压根不知道惜福。
听说她把食堂的碗攒一星期不还给人家,好吃懒做、吃光了粮食也不肯去工作。徐向前同志好不容易休假回家,愣是把人赶到传达室睡了一晚。
百闻不如一见,原来她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有的人目光落在苏叶的手上,想瞧瞧她指甲里是不是有传说中洗不干净的黑泥;有的人目光打量着苏叶,看着她瘦巴巴的身量,目露惋惜。有的人则打听起了苏叶的工作。
苏叶去洗了个手,坐了下来,她摊开了手指,“咋地,一直盯着我的手看,嫌我手脏吗?”
那个被点名的军嫂顿时讪讪地摇头,“哪里哪里。苏同志不要误会。”
领导都在看着呢,这么一大顶帽子可没有人担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