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向前洗完澡后出来, 身上带着淡淡的水汽,发梢的水珠不住地滚滚落下。这年头的筒子楼洗澡房和厕所都是公用的,这幅勾人的模样一路过来不知被多少人看见了。
苏叶觉得自己吃了老大的亏, 她给顾向前盛了一碗鸭汤,叮嘱道:
“下次擦干头发再出来, 天气还凉,容易感冒。”
顾向前嗯了一声,黝黑的眼睛划过一抹暖意。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从来没有人再叮嘱过他这些琐屑的小事。虽然苏叶其他方面任性了些, 但他尚还能容忍。
老鸭血汤带着一点甘醇的味道, 熬得久了, 鸭肉被炖得软烂, 皮嫩得一吮就破。
顾向前吃得很满足, 连喝了两大碗老鸭汤。
苏叶很快吃饱喝足, 她伸手摸了把顾向前葱郁茂密的发丝,湿漉漉的, 软软的一点也不刺人。
他背部的线条非常直,肩膀的肌肉优美匀称, 练得一点也不像那些大块头那样恐怖, 硬邦邦的肌肉里仿佛蕴藏着可怕的力量。
苏叶就是栽进这个天坑也认了,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男人在身边,哪能忍得住?何况顾向前的脸和身体还精准地踩在了苏叶的审美点上。
苏叶看得眼睛发热,亲了口顾向前那张不苟言笑的冰块脸。
顾向前最后一口汤还没喝完,就被媳妇摸得浑身都热了, 这像什么话?
“你坐好别乱动, 现在时间还早。”顾向前把苏叶从身上撕了下来,正正经经地掰正了她的坐姿。
苏叶噗嗤笑了一声, “就是早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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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深夜了,顾向前看了眼表,为了不影响明天的作息,他不由地拧起眉:“还来?不早了。”
苏叶脑子嘭嘭地不断炸开绚烂的烟花,她有气无力地抬起拇指,“来,再来!”
趁着能多吃几顿就多吃几顿,万一以后吃不到了咋办?
苏叶一口咬上了顾向前的脖子,“哥哥体力真棒,再来嘛。”
顾向前还忍得住?他闷哼一声,是个男人都忍不住……
……
第二天,苏叶去学校的时候,双腿都忍不住哆嗦,她面色发白地坐在办公室,歇息了半天才恢复正常。
她慢慢地啃着顾向前给她打的肉浆包子,另一个饭盒里装着他亲手做的老鸭汤面。
也不知道这个男人上哪去弄来的肉浆包子,明明粮本上都没有肉了,愣是打了苏叶最喜欢的肉包子。想到顾向前可能是拿工资跟战友换的,苏叶嘴里的包子有了一丝丝甜味。
何梅梅在课间的时候找了苏叶,她给苏叶递上了一张大黑十,“苏叶,我想买只表。”
何梅梅工作时间虽然长,却非常节省,平时轻易不舍得买奢侈品。
听说苏叶弄出了十块钱的廉价表,出于信任她尝试买了一块。
苏叶接过了钱,翻出了本子在上面记了何梅梅的名字。何梅梅笑眯眯地说:“这也算是支持支持你们的事业了。”
何老师接过话题,他摇摇头打趣地说:“梅梅,你这就不知道了,咱们的手表根本不愁卖。排着队等着表的人多了去了。”
他比划了一下,“我也不瞒你,排在你前头的还有五六十号人。”
何梅梅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五六十号人是什么概念?十块钱一只表,五六十只就是五六百块!她之前还以为苏叶弄的翻新表只是小打小闹而已,没想到居然那么受欢迎。何梅梅稍微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没料到苏叶能干成这样的一件大事。
苏叶笑吟吟地给何梅梅递了一杯茶,“别担心,甭听何老师瞎说,咱还不得紧着自己人来?要是表做出来了,回头我第一个拿给你。”
周末孩子们齐心协力找回了辍学的同学,那些失学的小伙伴们陆陆续续回到了校园,这群学生正是志气高涨的时候,私底下暗暗地使劲发力,只要放了学就凑在一块认真干活。
没过多久,苏叶收到了一批组装翻新好的手表。
苏叶按照名单,把一只只手表送到了购表者的手里,一张张字体漂亮的小纸条也随着手表递到了他们手中。
钞票们如流水般地流到苏叶的手上,红一元、宝塔山、苏三元、大黑十、红五元,还有零零碎碎的毛票……当账房先生的何老师越数越疯狂。
数到后面何老师数得眼睛都要红了,呼吸紊乱地说:“不对不对,再来一次。”
何老师毕竟是教语文的,对加减乘数的计算仅限于平时为数不多的买卖物品,他哪有会计那样的能力。生怕数错钱算错账的何老师,抱着一沓钱数了又数。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在看着他,要不是何老师脸上那真诚无比的蠢样,其他人恐怕会以为他是故意的。
捧着一堆钱反反复复地数,疑似炫富?
这一幕简直深深地刺痛了在场所有穷人的心。
周毅摇摇头把钱接了过来,他淡淡地道:“还是我来吧。”
周毅数了一次,很快点清了这堆纸币的数目,他报了个数:“1032元。”
何老师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掏出手帕擦拭着额角的汗,他像是给自己解释一般说:“瞧,有这么多钱呢,我能不小心些多数几次么?”
他顿了顿又道:“老周你确定数对了吗,再数一次核对核对?”
说实话何老师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数过这么一大笔钱。
周毅疑似鄙视地看了何老师一眼,心平气和地说:“不会出错,不信你数数?”
何老师听了连忙摆了摆手,“不了不了,老周我相信你。”
苏叶看到这一幕不禁摇头笑了笑。何老师初见时一脸的刚正不阿,敢情私底下还是个逗比。
其他老师见了这一幕,深深地被震撼住了,他们心里倒吸一口凉气,卖翻新手表居然这么挣钱?
方舟不可思议地看了眼自己腕间的表,就这个小小的东西,能挣出这么多钱?
何梅梅看到这么多钱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惊讶了,前段时间何老师已经说过了有五六十个顾客等着要买手表,
其他人想了想,陆陆续续琢磨过味来:“一千块想想也就是一百块表的事。”
“一中办公室的老师差不多都人手一只表,搁在外头可不抢得更厉害?”
苏叶他们都捣鼓了将近半个月的表了,还能卖不出一百块表?别的不说,单单一中就已经有十几个老师买了翻新表。更何况还有老师的家人、朋友、亲戚?
亲朋好友又有家人、朋友、亲戚,这样源源不断地向四面八方辐射,恐怕要不了多久,全市的人民都会知道一中的学生捣鼓出了廉价的翻新手表。
何梅梅从抽屉里取出那张精心誊抄的小纸条。它是由很多位老师亲手誊抄的,谁的字漂亮何老师就捉逮着谁来抄小纸条。
纸条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话,言辞诚恳谦虚,既点清了它们的来历,又许下了一个月内不满意包退、免费保修的承诺。小文章写得是再也不过的稳妥,完完全全地打消了买表人心中的疑惑。
这种翻新手表不仅便宜、实惠,背后还有这样的意义,谁见了不想买?
就是何梅梅自己都能放心地把它推荐给身边的朋友,要不是每个人仅限购买一块,冲着这个价格何梅梅一定会忍不住多买一块。人心都被收买得死死的,翻新表还真不愁销路!
一时之间办公室里老师恭维、赞美的话不绝于耳。
刘秋见了这一幕,吃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1032元这是什么概念?这是一个老师两年都赚不到的工资!而苏叶他们仅仅花了不到一个月便赚到了……
刘秋上个月还跟高安娜说笑似地提过苏叶可怜的工资,现在一个月还没过完,苏叶转头就去和学生一起赚了一千多块。想到这里刘秋的脸热辣辣的,既是羡慕又是眼红。
苏叶是最淡定的人,她压根没把这点钱放在眼里。
要不是特意调低了价格,恐怕还能挣得更多!
苏叶私底下曾做过小小的市场调查,她让杨雪爸统计过油厂上班的工人对表的需求量(登记买表),有买表意愿的人远远超过两百,厂子里曾经拥有过手表的人也有上百个,这说明手表在这个年代是受人追捧的紧俏货。
手表除了能够象征着地位和身份,还有实际的用途。无论它标价多贵,人们哪怕勒紧腰带省吃俭用一整年,也会想要买一个块表。何况是便宜的二手手表?
做一只翻新表大概需要花两三个小时,学生每个人每天能做一块。他们现在正在劲头上,十个人紧赶慢赶,要不了一个星期就能创造出这些财富。短时间内他们的“维修小队”会迎来收入的巅峰。
苏叶从一千来块的利润里扣除了学生的学费、书费,把剩下的钱交给了周毅。
她跟周毅说:“你有空做个预算出来,把手表的支出、收入、成本利润都算一算,留下必要的开销部分,剩余的存进银行里。”
苏叶打听过六十年代的银行利率,活期存款的利率大致在2个点浮动,这个年代的人没啥储蓄概念,只有厂子国企这种单位才会把大额的存款存进银行,毕竟普通老百姓手里没啥余钱。
现在他们有钱了就不一样了,两个点的利率不算少,蚊子再小也是一口肉。
苏叶说:“我去会计那边给孩子们交学费,回头我弄个章程出来,每个月把收入支出明细列清楚。”
她说着眼皮也不眨一下,开了一张学费支出的□□,撕下来自己留着,剩下的□□本交给周毅。
收入渐渐地变多,大额的钱让半大的孩子打理不合适,苏叶把钱交给了何老师、周毅。回头再把财务明细公开,准备接受“第三方”的监管。
何老师好奇地问:“你不管钱?我记得你的数学学得挺好的。”
她的招聘试卷考了满分,连周毅都说她的水平很高。
苏叶笑了笑,她拍了拍何老师的肩膀说:“有你们就够了。我先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