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退回到厨房内又等了半个多时辰,眼见着厅内人声渐息,灯火遂暗,这场提心吊胆的鸿门宴才算告一段落。待宾客全部乘上车马出了府门以后,前厅那里才有个漂亮丫鬟打着灯笼前来招呼玉羊与慕容栩二人,前往佣人房中暂歇。
楚王府中的下等婢仆居所,一如昆吾国中的其他豪富之家一般,便是一间分了床位的通铺大屋而已。床位与床位之间只隔了一块半尺高的木板,床头上有个矮柜,可以盛放些个人物事。那丫鬟将慕容栩和玉羊引入房中,指了指最末两个无人的床位,脸色鄙夷道:
“四公子今儿没明示你们在哪里休息,晚上便在这里对付一宿吧……茅房从后门出去右拐便是,只是若无他事,最好别老往屋外跑,若是叫那巡夜的家丁捉着,又见你们面生,指不定就要被打断腿了呢。”
“多谢姐姐提醒,奴等自当谨记!”慕容栩闻言也不恼不气,客客气气地作了个福把那丫鬟送走,便与玉羊一同打扫整理起各自的铺位来。玉羊眼见着那丫鬟离开,不由得撇了撇嘴,疑惑道:
“我们又没招她,做什么说话这么夹枪带棒的?”
“看她那副打扮模样,多半是个有些能耐的通房丫头。”眼下屋内的其他婢仆还未歇下,大屋内尚只有慕容栩和玉羊两人而已。慕容栩朝屋外看了一眼,小声道,“估计是趁着姒昌送客,便捉紧着自作主张,先把我们安排到这儿住下,随后再返身回去禀告说我们已经歇下,如是便可免了姒昌临时起意,招我们进屋伺候。刚才那番话也有敲打之意,提醒着我们将来若是进了府门,也要讲究个先后之礼……如此倒是要多谢她的这番小心机,也省得我们还要另想法子度了晚上这一劫。”
“真不愧是大户人家,住哪儿都有这么多讲究。”玉羊听罢吐了吐舌头,她跟慕容栩想得一样,偶尔睡一晚通铺也没什么,反正总比还要面对姒昌那张阴晴不定的晦气脸要强。待将床铺整理完毕,累了大半天的玉羊也顾不上被褥中隐隐发出的霉味,跟慕容栩道了声晚安后倒头就睡。慕容栩和衣躺在距离她不过一尺距离的隔壁铺位里,闻声却是微微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兀自闭眼吐息起来。
大约过了两三炷香左右的时间,原本住在通铺内的婢仆们也陆续回来,各自洗漱后便也睡下了,谁都没有对屋子末席上多出的两人提出异议……待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屋外隐隐传来三声梆子响,这时慕容栩忽然睁开了双眼,从怀内掏出一方丝帕、一个瓷瓶与一个木盒来,将瓷瓶中的液体抹上丝帕,用于捂住自己的口鼻,随即将木盒中的粉末归拢成一堆,又划亮火镰点燃……当木盒中的锥形粉末渐渐阴燃,一股奇特的香气开始在大屋内弥漫时,此起彼伏的鼾声也随之渐响起来。
待木盒中的香粉燃尽,慕容栩又多等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在确定屋内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睡熟了以后,这才翻身而起,背上琵琶囊便闪身来到屋外。
夜间的楚王府内万籁俱寂,偶尔只能听见寒风穿行在回廊间所发出的呼啸,没有所谓的鼠患之声,自然更是见不到成群的猫儿……慕容栩小心翼翼地利用着建筑与景观间的阴影缓步前行,很快便找到了进门时路过的那片荷花池。
在四下打量一番确定池子四周并没有其他人以后,慕容栩俯身来到池边,解下背后的琵琶,伸手一拧琴身下方的一个暗扣:音箱内顿时弹出一个暗格来,慕容栩从中取出早已备下的一团丝线、一个鱼钩和一块生肉,将肉小心挂上钩子,又将鱼钩串上丝线,随即便将钩子投入池中,自己则背起琵琶,躲到距离湖边较远处的假山后观望。
鱼钩下水后没过多久,慕容栩便感到手中的丝线忽然开始快速下坠滑落,他将丝线一端牢牢缠在手中,却不急着收线,任凭池底下未知的猎物带着鱼钩左冲右突,徒费气力……其间有两个巡夜的家丁从池对岸路过,慕容栩更是屏气凝神,未发出丝毫声响。待看着家丁手持的灯笼越行越远,最终消失在回廊尽头,慕容栩这才牙一咬手一紧,快速提线将水中的猎物拖将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