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误会,这是烈酒,不是毒药。”见双方起了冲突,先前那名与族长有过答合的青衣男子站了出来,从族长手中接过还没喝完的半碗酒,自顾自饮了一口,这才咋舌道,“这是我们昆吾的名产‘白酒’,是天底下最烈的酒。这种酒只能跟别的酒混在一块儿,一口一口慢慢兑着喝,才不容易呛到……刚才是我家公子思虑不周,没先把话说清楚,这才让令尊呛着了……”
“对对对,是我没把话说清楚!”眼见着对方拔刀相向,被青衣男子护在身后的“少年”连忙捧起手中的酒坛,向族长之子解释道,“你看我们喝的酒,也都是一个坛子里倒出来的,哪里会有什么毒?你要不信,我也可以喝一口给你看的!”
“咳……我没事,我只是……呛到了而已!”族长这时也终于缓过劲来,伸手制止了儿子的粗莽之举,又向面前的少年躬身一礼,满脸堆笑道,“不过……也真是过瘾!自打离开弯月城之后,我已经有好几十年……都再没喝到过这么醇烈的美酒了!”
“那就一起坐下来,好好喝个痛快嘛!”见对方又缓和了态度,锦袍“少年”顿时露出了孩子气般的表情,一边招呼众人赶紧给父子二人腾出位置来,一边指着冒着浓香的铁锅,对几个吃得正香的孩子们道,“别光吃烤肉,你们也尝尝这锅里的羊肉片嘛,真的很好吃的……”
几个孩子都听不懂昆吾话,正一人抓着一串烤肉埋头苦吃,族长的儿子因为先前的冲动之举,故而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时便主动站起身来,从少年手中接过盛放了锅内浓汤的木碗:“我来尝尝。”
“小心烫!”因了先前的误会,“少年”也多了个心眼,微笑嘱咐一句后才把碗递了过去。
碗才刚刚捧到面前,一股难以形容的酸鲜浓香便直冲口鼻,几乎是即刻便占据了人的所有嗅味感官。族长之子,名为孟槐的青年强忍着腹中馋虫大动,先吹了吹碗上漂浮的油光与热气,再小抿了一口——然而正是这浅浅的一口滋味,却让他再也抑制不住五藏庙的饥渴叫嚣,当下将脖一仰,把一碗肉汤连汤带料一气痛饮干净:“好吃!真的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对吧?这可是我们昆吾国特有的汤底呢!”“少年”得了夸赞,似是很是受用,“这汤里放了牛骨、羊肉片、菌菇、花椒、酸菜……还有鱼干呢!若是用鲜鱼做,味道会更好,可惜这草原山多水少,无处捉鱼,不然就能让你们尝到更加正宗的滋味了!”
“我也要!”看见哥哥喝汤后甚是满足的表情,名为孟极的小丫头虽然听不太懂他们之间说的昆吾话,但还是老实不客气地拿起哥哥面前的空木碗,朝着少年用孟鸟语嚷嚷道。
锦袍“少年”身边的青衣男子见状,连忙接过木碗,也给孟极盛上了满满一碗肉汤……这时候山谷里的孟鸟族人们也都纷纷走了出来,“少年”身边的青衣男子与金发青年见此情形,连忙站起身来,帮着族长父子一起在四周升起了更多的篝火,同时拿出早已备好的酒肉,殷勤招呼他们席地而坐,举杯畅饮。
两个完全不同的民族就这样在食物的热气中被渐渐交融在了一起,各种方言各种腔调的民歌在行帐间此起彼伏,喝开了的孟鸟人也学着四周昆吾人的样子,甩开膀子围着篝火,跳起草原上特有的激昂舞蹈来。
而作为最早融入席间的族长一家,如今他们所在的主行帐,也正是这股喧闹热烈气氛的中心:在各种昆吾美酒与美食的轮番攻势下,孟槐已经喝得舌头都发直了,正在跟那名金发青年比划着学习划酒拳;孟极吃得小肚溜圆,却还在眼馋地看着青衣男子继续往铁锅中倾倒肉片……几人之中唯独族长还保持着几分清明神色,正端着酒碗跟那名少年一道拉着家常:
“敢问贵人……你们为什么要离开昆吾国,来西域草原经营生意?看阁下衣食优渥,不像是缺钱的样子……为什么要跟那些胡商一般,行走于这大漠草原之间,赚那么些个辛苦又搏命的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