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时,长留城,景府。
慕容栩手握铁扇在前厅内焦急地踱着步,身旁坐着的分别是罗先、景家三房四房五房的景天枢、景天璇与景天玑三位老爷,以及长房家的二位少爷景合珙与景合琰——由于连日骤冷,本就身体虚弱的景天魁老爷不巧在节骨眼上再度病倒了,故而只能将阖府商议戍城对策的大任交予两个儿子,自己在家养病。
不多时门子终于来报,一早便出门的家主景玗终于回来了!慕容栩按捺不住出门迎接,恰好撞见景玗满身杀气地带着休留往里赶,顿时止步,敛容问道:“还是……不在?”
“他若是能赶在鬼戎两族杀到前出头露面,便不会想出这么荒谬的借口了!”景玗带着一脸霜色走进前厅,将斗篷甩给休留,兀自入座宣告道,“刘社稷不会出兵,戍城一事……还是要靠我们来主持!”
三日前景家再次收到情报,由于连日以来的风雪降温,浊河水面已经被冰层完全覆盖,徘徊于北岸的恶鬼族与西戎随时都有可能南下!为了商议戍城之策,景玗旋即驰马前往城外军营求见刘社稷,然而却从副将口中听到了一则令他难以置信的消息:因了大战在即,军中粮草不足,难以维系,故而刘社稷将军已经于两日前南下出发,亲自督粮去了!
大敌当前,三军主将却弃了军队与守城不顾,自己跑去当督粮官催粮押粮……这哪怕是在军纪荒弛的昆吾国中,也属于闻所未闻的荒唐怪事!景玗强忍怒气,在心中默数了一遍刘社稷的祖孙八辈,便想明白了对方此举的真实用意。
刘社稷肯定还在军中,绝对不会真的南下督粮,因为此举会留下足以让言官上奏朝廷,令他被问罪夺职的把柄;但他之所以会让副将这么回复景玗,便是不想率先出兵与鬼戎二族交手,而是将守城的准备与责任先推给景家。等到鬼戎攻城,双方互有折损之际,他才会瞅准时机一举出兵,以击溃残敌之力,冒领歼敌全功!而倘若景玗真敢上本参他擅离职守,那么眼前的这位副将一定会旋即改口,说是景玗诬陷上官,以图争功!
想明白了眼下的处境,景玗纵是窝了一肚子的邪火,也只能匆匆告辞,赶回景家通知各房,召集人手调运物资,准备上城迎敌……这一日一大早,城外探子又送来鬼戎二族已经渡河的情报。景玗闻言心急如焚,本着最后再试一次的希望突访城外驻军,想试试能不能截到刘社稷本人……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迎接他的仍旧是副将一如既往的假笑与借口,而满营驻军也仿佛统一了口径似的,对他的询问一概表示最近没见到刘将军,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对于这样的答复并不感意外的景玗,只能带着满腔怒火与无奈赶回城中,与家人共商接下来的应对之策……待刚回到前厅坐下不久,忽又听门子来报,说是别院最后一批回城避难的物资与家仆都已经到了,然而回报完毕之后,门子却不立即退下,反而说别院管家捎回了两件东西,必须要让家主过目。
景玗狐疑地瞧了门子一眼,挥手示意他把别院管家领进来。不多时管家带着两名仆人来到前厅,朝景玗等人行了一礼后,便让仆人将肩上扛着的麻袋放下……麻袋甫一松开,里面便滚出两个人来——正是被五花大绑的那父与孟极!
“这是……鬼族人?”待看清那父脸上的刺青后,景合琰霎时惊叫着站起身来,几乎要拔刀出鞘,“鬼族人已经摸进城里来了?”
此话一出,前厅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那父和孟极嘴里被堵着布条,无法说话,只能环顾着四周向众人张望,嘴里呜呜咿咿不断挣扎发声。罗先最先认出了孟极,又仔细看了看那父,忽然起身,拦住正要持刀上前的景合琰道:“等一下!他们……不是坏人,他们是玉羊和窝们留在石门山谷里的孟鸟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