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穆向炎虽从家中获信,得知哥哥已经从青州出发赶往贞阳,但久久不见抵达,也曾派出过探马寻访踪迹,却始终一无所获……而就在贞阳之围已解,景玗赶往长留城途中,穆向炎前往京师受封之际,地龙会于豫州安插的一个漕运分舵,却意外救下了一个险被朝廷军沉塘的老人。
老人被救醒后自述曾是穆向雷家的管事,于是乎一桩叫人瞠目结舌的荒诞血案,终于得以大白世间:穆向雷与穆向炎虽是一母所出,早年也曾在穆家兴起的过程中立下武威,然而因为在之前的天下会中遭遇重创,身体留下残疾,如今早已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只是凭借家中的威望与势力在青州捐了个虞侯虚职,闲散度日而已……可是毕竟骨肉相连,在获知父亲与弟弟戍卫的贞阳城被狄人围困后,穆向雷立即散尽家资采买粮草军械,又凑足了一支六七百壮丁的队伍,急匆匆地便赶往贞阳意图驰援。
队伍一路跋山涉水行来,虽然艰险,但好在穆向雷终归是军旅世家出身,一路夜行昼伏,十分小心,倒是没出什么大碍——然而千不该万不该,穆向雷在抵达浊河南岸附近后,便不应该去拜会虎踞山驻军主将蔡叔樊,试图晓以情理,央求对方与自己一同出兵,击退北狄以解贞阳之围。
在确认了穆向雷此行并没有各方官牒,纯属个人发起的义援行为后,蔡叔樊的头脑便不期然地闪过一条邪念:去岁北境秋蝗肆虐,各地的收成都不怎样,而为了恭贺太后寿诞,各地官员仍旧要打肿脸充胖子,不仅每年固定的税赋不能少,而且还得想办法凑足生辰纲,好为上位朝廷留下些许“得力”印象……时值隆冬,虎踞山的驻军也尚未获发足额粮饷,面对下层士卒渐起的群忿与眼前触手可及的数百担粮草军械,蔡叔樊心中事关大义与私利的天秤平衡,正在悄悄倾斜……
于是乎,就在穆向雷进入虎踞山驻地辕门后的第二夜,蔡叔樊以洗尘为由,设宴灌醉了穆向雷……晚间驻扎于辕门附近的粮草队伍,忽然就被一群蒙面黑衣,身上没有任何驻军或者戎狄标志的队伍袭击,六七百人悉数被杀,粮草一夜之间不知所踪。
那名获救的老家人因为为人机敏又懂算账,故而被蔡叔樊留了一命,收在营中负责管理粮草发放等诸般事务……然而吃过人的豺狼,终归会多留些心眼,蔡叔樊对于这个知道太多的老人并不十分放心,便暗暗授意出外办事的副官,将这老人带上军船,于夜里找个由头将人捆了,往河中一沉便是。
也是善恶有报,冤业应偿——那个被捆了手脚扔下浊河的老人遇到了在水中日常巡航的地龙会暗哨,捡回了一条性命……于分舵货舱中,被救醒的老人声泪俱下地转述了醉酒的穆向雷如何被蔡叔樊命人乱刀砍死,身首异处;数百担原本应用于救援贞阳的粮草如何被尽数吞没,一根骨头都没吐出来……哪怕是与贞阳守军并无血脉亲缘的地龙会众门人听罢,也是目眦欲裂,群情激愤。
兵夺民粮,官杀义援,这只是淳和帝执政年间诸多怪相中的其中一件,而这件事情真正引发的后续因果,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才会彰于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