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湖水寨一破,整个余泽水域的双方力量对比立刻发生了压倒性的变化:原本依仗着潜龙岛的犄角之势,许谦之驻守在余泽南岸的一万余水军仍旧可以与景玗的八万大军形成相峙,然而如今水寨已失,偌大的余泽水面上,便再也没有东西可以阻碍景玗大军南下了。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景玗在取了青龙湖水寨后,并没有马上出兵攻打南岸的朝廷水军,而是将阵线沿着余泽两岸稍稍南压,围而不打,却是天天命人扎起十多只竹筏,竹筏上绑着食盒,盒内装满干粮面饼,然后让竹筏随着水势向下游顺流而下,向朝廷军投粮。
由于淳和帝决定了御驾亲征的缘故,现如今所有能够调度的粮草饷银都一应优先供给即将出征的天子之师,故而目下里各个地方守备军的粮饷已经到了更加揭不开锅的地步。许谦之的水军也不例外,即便他能够看出景玗此举来者不善,下令兵丁捣毁上游漂下的竹筏,并以“有毒”为由严令禁止兵卒取食筏上的食物。
然而早已饿得偷鸡摸狗的军中底层士卒哪里顾得上有毒没毒,捞上的筏子往往还没到岸边,食盒里的物事就已经被一抢而空。第一日吃到的人没事,第二日守在水边等着上游漂筏子下来的士兵人数就更多了……而对于许谦之捣毁竹筏食盒的命令,中层将校们执行起来也往往睁一眼闭一眼——他们乐得有人替他们喂饱些许兵卒,好让士兵们有些盼头,不会天天想着偷盗或者闹事,也并不想与大批饿肚子的士卒产生不必要的冲突。
于是乎上游的筏子便如此漂了七天,吃过上面干粮的下游军士连个拉肚子的都没有,于是乎这几日来每天天不亮,守在下游等漂筏的朝廷水军已是人山人海,一个个拿着竹篙耙子蹲在水口沿岸,唯恐来得晚了连口饼渣都捞不到。
第八日的天明时分,从上游漂下的筏子数量尤其多。下游军士们七手八脚地瓜分了食盒中的干粮,有人在狼吞虎咽的过程中发现嘴中之物似乎有异样,待吐出来一看,却是一张绣了字迹的帛书……刚刚抢到粮食勉强填饥的兵士们拿着帛书四下里张望一眼,见人群中偶有那么几人跟自己一眼神色慌张,立时便有了计较,但谁都没有声张。
第八天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到了第九天,守在下游水口处的朝廷军士兵一直等到日上中天,都没能等到上游漂下一个筏子来;第十天的早晨士兵们仍旧是起得更早,去更远些的河滩上等待漂筏,然而同样什么都没等到。
于是乎第十夜的晚上,许谦之的水军营中出了兵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