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野咧嘴笑了,嘴角的虎牙很有少年气:“对,我刚从台湾回来,去那边参加亚洲第四届社工交流大会。”
莫晗猜得没错,他还在继续他大学时的梦想。她突然有点自惭形秽。她掏出手机假装看时间。
池野问:“你住哪间?”
莫晗很小声:“1801。”
池野听了很高兴:“好巧,我1802,就在你们隔壁。”
莫晗却高兴不起来。
“走吧,改天有空再约,附近有一家我很喜欢的咖啡馆,他们家的松子蛋糕很好吃,到时候我请你。”
池野已经开始积极地计划起以后,莫晗却在心底叹气。两人走到电梯前,莫晗发现电梯分了单双号,每层的单号一梯,双号另一梯。一梯一户的设计,高档小区的基本配置。想到不用和池野坐同一个电梯,莫晗默默松了一口气。
她的电梯先下来,她边跟池野说再见边往里走。
“微信,加个微信。”
池野扑过来,半条腿跨进来,本来要合上的电梯门退了回去。
莫晗此刻很想手机突然没电。她拿出手机,池野扫她好友添加好友:“你通过,你快点通过。”
莫晗当着他的面通过了他的好友请求,池野这才心满意足地退出去。
电梯门合上前,池野站在门口冲她挥手,笑得一脸得意:“我要不逼着你添加好友,你肯定不会通过对不对?”
“啊——?”
电梯门合上了,光亮的漆面映着莫晗过于惊讶过后稍显慌乱的脸,电梯语音提醒她刷卡,她掏出感应锁贴上感应区,轻轻的“滴”声后18层的电梯按钮亮了。电梯迅速上行。
电梯门打开就是玄关,鞋架上只有一双男士拖鞋,角落里堆着三脚架和未拆包装的纸盒。
莫晗站在门前不自觉地抬头环望了一圈,没有发现摄像头。做完这个动作后,莫晗忍不住自嘲:“又不是做贼,心虚什么。”
她苦笑着开门进屋,迎面而来的灰尘气差点呛到她。木地板上一走一个脚印,像是很久没有住过人了。偌大的客厅就一张样式复古的长沙发,孤独的摆在正中央,正对着落地窗。窗前种着一棵比人还高的树,枝干比莫晗手臂还粗,稀拉拉几片黄叶子挂在枝头,水泥材质的方形花盆里泥巴都干成了块状。
卧室里的床很大,床上的被褥保持着主人刚起床时的形态,左边没人动过的平整,右边翻开的被子下面是揉成一团的睡衣。
书房里的书架上塞满了书和照相机,书桌上有三台苹果电脑,角落里堆满了三脚架一类的器材。厨房崭新的好像样板间,里面厨具齐全,但显然从未使用过。餐厅有一张很长的原木色餐桌,十来个人同时吃饭都没问题,桌角磨得圆润,桌面木纹条理清晰,两条长凳分列左右。
“桌子再大有什么用,都没人吃饭。”莫晗默默吐槽。
她打开冰箱,里面除了几瓶水之外,就是上次他从孟秋生日会上打包带走的蛋糕盒子,蛋糕已经吃完了,只剩下盒子。
莫晗撇了撇嘴合上冰箱,转向其他房间。衣帽间里三分之二都是空的,俞肖川的衣物以运动休闲为主,黑白灰居多。椅子上堆着一些衣服,其中有一件是莫晗见过的迷彩。两个洗手间如孟秋所言,确实大的可以跑马。
莫晗坐到客厅沙发上,望着落地窗外的城市灯火,四散铺开。这是她第一次在晚上坐在这样的高度俯瞰上海,跟她在电影里看到的大不相同,过于陌生导致她有点恍惚,像在做梦又像喝醉了酒,脑子里晕晕乎乎的,眼睛里看到的一切却是那么清楚,有栋大楼的外墙广告牌在滚动播放:“我爱上海,上海爱你。”
周五,莫晗请了一天假在家收拾东西。刘淼淼身体不舒服,也请假没去上班,病恹恹地蜷在沙发里看着莫晗进进出出地扔东西。
“你怎么这么突然,前几天你还说要续租呢,你搬走了我还要再找室友。”
刘淼淼对于她的突然搬走既高兴又担忧。几日前莫晗的爆发让她心有余悸,可是想到要找新室友她又觉得麻烦,新室友要是还不如莫晗好相处就糟糕了。每个在上海租房住的人都曾有过类似担忧和苦恼。
“后面三个月你可以再找一个室友进来,收他三个月房租,后面续租再说。收的钱算你的,我不会要。你也可以不找室友,和你的未婚夫好好地独享三个月二人世界。”
莫晗给她出主意。刘淼淼听完认真想了一会儿,决定和男友独享三个月的二人世界。以前她和男朋友再放肆胡闹,也没办法完全忽略莫晗的存在。
“我跟李华解释了,我们和好了。”
“那就好,要真因为我赶走了你的好郎君,你要恨我一辈子吧。”
莫晗想起李华脸上的婴儿肥,他应该很爱刘淼淼吧,不然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原谅她。
“哼,你知道就好。”
刘淼淼趴在沙发上看着莫晗拖出一个巨大的拉杆箱,惊叹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箱子。”
莫晗笑笑,她这箱子是三年前在一家布料公司工作时买的,那会儿公司参加了一个设计比赛,她根据公司布料的特点做了很多有意思的衣服来展示公司布料的多种可能性,为了去外地比赛特意买了一个大箱子带着全部作品去了,拿到了特等奖。公司不仅没有奖励她,反倒把她的样衣和板样廉价卖给了一个国产女装品牌,她的设计成了他们的爆款,设计师署名却是别人。
后来她离职了,因为老板嫌弃她的设计不够与时俱进,他要她照着大牌抄袭,她不愿意就走了。离开时就拖着这个大箱子,一口气从松江走到了九亭。箱子没拖坏,人被冻坏了,大病一场。
想到这段过去,莫晗忍不住嘲笑当年的幼稚和理想主义,总想证明自己,但是压根没人在乎,傻乎乎地跟自己较劲,跟老板较劲。非得撞了南墙撞到头破血流才回头。
莫晗叹息着将箱子放倒在客厅地上,一点一点往里填东西。刘淼淼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突然问起:
“你要搬到哪里去?怎么突然要搬走,换工作了还是想通了要回老家嫁人了,是不是家里已经安排好了?”
故作玩笑的话语里带着年轻女孩的好奇与攀比。她的世界就那么大,玩够了找个老实人结婚生子,衣食无忧一生,她觉得这样就是幸福,其他人都该跟她一样。
莫晗扫过刘淼淼的脸,她以为自己猜中了,得意地揶揄笑道:“真的呀,是怎样的男人啊,比你大吧,有钱吗?”
莫晗摇摇头,低头继续收拾行李。
“不回老家,回我老公家,就在上海。”
用了自己看不起的炫耀口气,为了在年轻女孩面前挣一口气。低级的虚伪,可是让人无比愉悦,前所未有的开心和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