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霁看不见,可顾南逐却将人瞧的清清楚楚。
那人右半边脸满是烧伤的痕迹,容貌隐约还有些幻境中人的影子,不是范白还会是谁?
顾南逐站在风霁的身前,横剑开口:“师尊,他若是想伤你,除非在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我舍不得伤你,阿眠的命,还要靠你来救呢。”那人突然开口道。
幢幢鬼影狰狞的嚎叫着,游荡在范白的身前身后,向着师徒二人跃跃欲试。
几百年了,范白杀尽了一城的人,将阿眠的尸体练成了一只天妖永远保存下来。
可那也只是徒有其型的妖物,她没有灵智,没有情绪,就和这些盘桓在他身边的厉鬼没什么两样。她不是阿眠,只是一个强大的行尸走肉。
好在,他已经凑到了五个阵脚,今日只要再抓了顾南逐,便将大阵的每一个阵眼都凑齐了。
阿眠终于能回来了。
范白伸手要抓,流月剑却攒然飞起,竖插在了二人的身前,将那只烧的皮肉萎缩的右手挡了回去。
风霁单手捏着剑诀,流月剑复又飞回来,落在她的掌心上。
“拿扇子,扇!”风霁吩咐道。
顾南逐毫不迟疑,掏出花百染的扇子,展开对着范白就是一顿狂扇。
之前揣在怀里没觉得如何,此时这一扇才感觉到,花百染的扇子实在是太重了。若不是风霁的一只手地在他的背后,怕是连他自己都要被倒掀出去。
山河扇鼓起的大风将百年老树都吹断的几颗,风沙掠过地皮,顾南逐一连扇了一炷香的时辰,这才停手。
腐烂的枯叶和浮在半空中的冻土挡住了视线,他看着一干残物尽数落下。视线的尽头,一只黑色的大鸟展开羽翼,赫然挡住了所有的狂风,就连羽毛都没有零落下一根。
狂风过境之后,就只剩下干枯的地皮和光秃秃的树干,一干恶鬼早就被吹散的不见踪影了。
好在,范白也不觉得可惜。
那是他当年屠城的时候未散的怨气凝成的恶鬼,这么多年来也只是用着做点自己不愿亲自动手的事情,此时没了便也没了。
大鸟后的人鼓了鼓掌,从展开的翅膀后走了出来。
他垂眼看着顾南逐,轻轻摸了摸大鸟的羽翼:“看到了么?阿眠是当世最强大的妖。就算是金仙法器,也不能奈何他分毫。”
“那你就没想过,一城的人命被你强加在她的身上,她此后会不会不入轮回?你是在救她还是在害她?”风霁道。
范白抬眼,声音中都像是带着些许癫狂:“你也是修仙之人,这话骗得了你自己么?凡人尚有轮回转世,神仙呢?妖魔呢?一世而竭,再无往生,我为什么不能留住她!”
一阵缄默。
风霁的手搭在顾南逐的肩头上,轻轻地捏紧:“你想要留住对你来说重要的人,我也一样。”
狂风骤起,四周幻象初现,空旷的孤城恍若被血色晕染,苍凉广袤。
这是范白创造的幻景,在这个世界里,他便是当之无愧的王。
一个个漆黑的鬼影宛若平地生出血肉一般,竟全都变成了服侍古怪的村民,时而夹杂着几个穿着道袍的修士,俨然都是当初死在弥阳城里的人。
阿眠不入往生,这些灵魂也被永远拘禁在了这座鬼城之中,永无解脱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