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车上,舒灏然把记录下来的东西稍微整理了一下,回答爷爷的四个问题。老爷子一边听,一边点头,看上去很满意,到了末尾,变戏法似的摸了个巧克力给舒灏然,以表奖励。舒灏然早就过了喜欢吃糖和巧克力的年纪,但这会儿还是欢天喜地地剥了纸,塞进嘴里,甜腻微苦的滋味蔓延开来,跟他当下的心情隐隐有些吻合。
“很多问题看起来难其实不难,收集的情报越多,可以用来解决的方法就越多。”老爷子看舒灏然脸色有些差,就让司机开车,送他回医院,再不避讳自己其实什么都知道的事实,“你今天做得非常好,爷爷很高兴,会遵守约定帮助那对母女的。”
“真的?!谢谢爷爷!”舒灏然展眉而笑,满足感和成就感涌上心头,可怜他活了三十年,没几次这样的体验。
“光说谢谢可不行,这件事你得跟进到全部结束。”老爷子又狡黠地笑了笑,拉着舒灏然的手拍了拍,慈祥而温暖,“这本本子以后就用来记和爷爷有关的事吧,爷爷之后是怎么帮助那对母女的,你也要好好记下来。”
“嗯好。”舒灏然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笑着点了点头,虽然他还没决定就此发愤图强,吃得苦中苦做得人上人,但爷爷的话,他已经决定全盘接受。
爷孙俩有说有笑,汽车很快到了医院,老远就看到覃凯不安地在医院大门口徘徊,舒灏然跟爷爷说了再见,一路小跑到覃凯面前,等着听他抱怨念叨几句,没想到覃凯只握着他的手,愁云惨淡地说了句“少爷,你吓死我了!”
看得出来,覃凯确实被吓得不轻,脸色发白,额头上全是汗,想想绑架的事才刚刚过去,他这样忽然不声不响地玩“失踪”,确实难为他了。
“抱歉,我怕跟你说了,你不让我去,或者让我晚点再去,我等不及了。”舒灏然道了歉,跟覃凯一起回病房,换了病号服躺下来休息。
“少爷不用道歉啦,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覃凯完全没有要数落他的意思,反而拿了饭盒出来要给他去买午饭,“我是少爷的人,少爷以后有事都可以跟我说,我是不会掉头就跟老爷汇报的,这一点少爷要相信我。”
“……”舒灏然看着覃凯真挚的眼神,似乎不像在说谎话,但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也许这一刻的覃凯是真的对他好,全心全意为他,但之后的覃凯,至少那晚开车送他去死的覃凯,心里想着什么,他没办法体会。“嗯,我知道了,你快去吧,我饿了。”
覃凯应声笑了,转身小跑着离开,舒灏然独自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深深吐了口气。一堆分不清的因果乱糟糟地在他脑海里盘旋,许许多多的疑问憋得他心口发慌,但没有人可以给出回答,答案必须由他自己一点一点在这样重生的日子里去观察和发现,就像老爷子给了他纸和笔,把该他做的事交给他自己去做。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顺着小小的成就感,舒灏然渐渐意识到,与其总相信别人依赖别人,不如老老实实靠自己,就算苦点累点,毕竟心里踏实。就这样,舒灏然又来来回回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覃凯拿着打好的饭菜气喘吁吁地回来,像是舒灏然说饿了,他就一刻也不愿耽搁。
舒灏然低头看了看丰盛的午饭,几个菜都是他平时爱吃的,细心地分装在不同的饭盒里,十分周到,摸在手上还是温热的。分明是一般大的孩子,但在舒灏然有记忆的二三十个年头里,一直是覃凯在照顾他,无微不至,不求回报。
“一起吃吧,这个点你也饿了吧?”掩去眼底的复杂情绪,舒灏然勉强笑了笑说道。
“不了,我等下自己去吃,不能坏了规矩。”覃凯摇了摇头,舒灏然记得覃爸对他的教育十分严苛,总把规矩放在嘴边。
看着眼前的少年,舒灏然不禁想起一些过往,想起覃凯每每在说这些话时的表情和神态,并不是玩笑,也不是谦恭,而是发自内心的憋屈和自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覃凯不再那样心甘情愿地对他好,而只是遵循着所谓规矩,所谓下人的本分,那些微妙的情绪变化,他却从来不曾注意,总是一笑了之,这才让两人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阿凯,我其实一直把覃叔当长辈,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你可以不信,但我是认真的。”舒灏然轻轻叹了口气,这句话他或许早就该认真地对覃凯说了,只是他二愣子一般浪费了太多机会,最终让两人走成了那样扭曲的结局。
“少爷?”覃凯一愣,见惯了舒灏然的天真烂漫和不谙世事,忽然听到这样深沉的话,不禁有些发懵。
“没什么,只是忽然有点感慨。”舒灏然没办法解释心里的五味杂陈,呼了口气,换了个话题。“对了,你一上午打听到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