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宁观事先给了莫非蘅传讯,所以一入岛，就看到莫非蘅带着人等在这里。
见礼过后,孔四通见莫非蘅要带长辈回宗门落脚的院落,想到宁观和秦连云在一起时的修罗场,眼珠子一转,积极道：“师叔,师弟们第一次来,趁现在时辰尚早,不如我带他们到岛上逛逛,看一看北溟宗门的风景吧？”
“如此也好。”
莫非蘅自无异议。
应允后，他还看向微生羽。
微生羽想到秦连云也在，心中多少有些厌烦,便道：“我随徒儿四处看看。”
孔四通是个人精，一听就立刻明白了，拍着胸脯道：“清衡师叔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清澜师叔的。”
这是他的长项，莫非蘅自然放心,便引秦慎言宁若秋和宁观走了。
“欸,哑奴儿，你上哪儿去？”
孔四通眼疾手快地把亦步亦趋地跟着莫非蘅的娃娃脸,拖了过来,热情道：“师叔让我多照顾你的，来，我带你认识几个人。”
辰·哑奴·骁：“……”
走出几步远的莫非蘅嘴角一翘,眼睛一下子浮现笑意，惹得外粗内细的宁若秋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看人。
见娃娃脸弟子频频回头看莫非蘅，一脸着急又怯懦的模样，九黎眼神闪了闪，笑着问孔四通：“孔师兄，这是？”
孔四通爽朗笑道：“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这是蘅霄陵的师弟，叫哑奴。他不会说话，人有些害羞，师弟多担待。”
说着又将九黎他们一一引荐给娃娃脸，末了还拍了拍他的头，鼓励道：“胆子放大些，这几位师弟都是很好的人，不用怕。”
哑奴？？？
九黎看看一脸羞红的娃娃脸，再看看孔四通的手——
“噗！”
他赶紧抬起袖子挡住脸，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微生羽原本没留心，见状多看了那娃娃脸弟子一眼。
明白了什么，他眼中也带了一点笑意，颇有两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顾长凌低头，看九黎笑得眼泪都从眼角滚出来，一张脸因为强忍笑意憋得红红的，心里就软的一塌糊涂。
他的表情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方才的郁闷消散一空，只剩下满腔的无奈。
木川流疑惑地看了九黎一眼，看那娃娃脸弟子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主动上前道：“你叫哑奴呀，别管九黎师兄，他是和人传音说了趣事，并非在笑你，别怕。”
他伸手拉住娃娃脸的手腕，笑道：“我们一起走吧。”
娃娃脸脸红红地看着他，满眼都是感激和小心翼翼的欢喜。
木川流心一软，一下子就对这孩子生了好感。
正要抬手摸摸他的头和他亲近些，脑中就响起他师兄一声轻叹。
[小师弟……那是辰骁少主。]
[……]
[！！！！！！]
木川流微微睁大了眼睛，一双眼睛缓缓瞪圆。
愣了半晌，他低头看了眼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娃娃脸，默默地松开手，默默地走回路星辰身边，默默地躲在路星辰身后，把自己的脸藏在他的背上。
“师兄……”
听他委屈的声音，路星辰看了娃娃脸一眼，心中记了一笔。
而后回身揉了揉木川流的头，双眸温柔地看着他，轻笑道：“下次跟紧师兄，别再自己乱跑了。”
木川流：“……”
[哦。]
木川流瘪了瘪嘴，还是觉得大受打击，[万万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的吗！！！！]
路星辰失笑，正要说什么，就听一个声音在脑中响起。
[不好意思，我听得见哦~]
路星辰：“……”
木川流听到这妖里妖气的笑声，不自觉打了个激灵，下意识从路星辰身旁探出头，瞧了声音的主人一眼。
当看到那娃娃脸一脸无措地站在原地，求助地看向面露狐疑的孔四通，十分无辜，惹人怜爱。
木川流只觉得鸡皮疙瘩在手臂上跳舞，赶忙躲回路星辰身边。
路星辰摸摸他的脑袋，传音道：[辰骁少主莫见怪，川流无心的。]
[不见怪。川流兄的有口无心，师兄也不是第一次领教了，哈哈。]
[……]
时隔几日再听到“肖晨”的声音，路星辰竟然生出一点恍然隔世的感觉。
孔四通自然看出几人对哑奴的态度有鬼，但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先搁置一旁，引着众人往岛内走。
他边走边道：“来万器岛有个地方一定要去看，那就是千火山。”
“诸多火脉汇聚在一地，有寒火，有炎火，有温火，有阴火——但凡炼器师会用到的火种那里都有，炼器大比就是在那里举行的。火脉汇聚的景象很壮观，火灵凝聚还生出火云，一片接一片的，非常好看……”
因为万器岛上设有禁空禁制，一行人只能步行。好在千火山距离岛口不算远，说着话很快就到了。
当看到火脉交汇的恢弘景象，九黎总算停住了笑。
“……真漂亮。”
九黎感叹道。
眼前，或冰蓝，或赤红，或橙红，或幽绿，或浅紫，各色的火脉像流水一样游淌着，蜿蜒交错。
数千洋流般的火脉，交织成百川交错的盛景。
每当火脉交汇的时候，不同属性的火灵相冲，爆发出剧烈的光芒闪动，如烟花绽放，炫目极了。
而它们每时每刻都在交汇，冲撞，那盛大的烟花表演便没有一刻停止，煞是好看。
再看天空，火灵凝成各色的云朵慵懒地滚动着，大片大片的色彩绘成冲击视觉的图画，很是抓人眼球。
天地相映，美不胜收。
木川流看得目不暇接，刚才被娃娃脸伤害的情绪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一边看还一边兴冲冲地拉着路星辰说话。
“师兄，你看那里，那火灵撞在一起好像扭屁股啊。”
“师兄，你看那儿，它们像不像相互吐口水，哈哈哈！”
“师兄，你看左边那朵云……”
“师兄……”
等他们欣赏够了自然景色，孔四通才道：“这些火脉是北溟宗精心牵引来的，用神识纵观全局的话，就会看到他们三宗的宗徽。器神宗在中间，左边是器仙宗，右边是器道宗。”
众人一看，果然如此。
眼前景色虽仍很美，但平白多了一分匠气，众人的兴致不由减少了些。
孔四通便带他们往下一处走。
他笑呵呵地说：“北溟三岛是炼器宗门，这万器岛更是专门为炼器大比开辟的，要看风景，就要出海去看了。不过，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也值得一看。乃是万器广场，这个月有非常多炼器师在那儿摆摊，卖的都是自创的法器。不一定多实用，但肯定能看到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听他这么说，九黎等人都起了兴致。
孔四通是个长袖善舞的人，路上还说起往年炼器大比的趣闻，几人听得津津有味。
哪怕是走路，也不觉得无聊。
“咦？”
刚进万器广场，众人就听见一阵喧哗声，循声看去，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木川流诧异道：“孔师兄，他们是北溟三宗哪个宗门的弟子啊？脱衣服干嘛？”
原来，前面不远处有几个修士，正围着一个摊位吵架。
争辩那摊主展示的某样法器碎片，是什么法器遗留的碎片，又作何用处。
“这肯定是防御法器的碎片！”
“你瞎了吧，这上面的器纹分明是攻击器纹！”
“放屁！这器纹乃是吸收器纹的残部，既是吸收攻击，那还不就是防御法器吗！”
“哼，一群无知之辈。你看着这处器纹，根本不属于吸收器纹，这明明是转移器纹！吸收攻击转移它用，这种器纹一般用在随身洞府上。这碎片，肯定是某个随身洞府法器的残片……”
三方各执一词。
也不知道是不是吵得太激动了，其中三个弟子竟然当街就把衣服脱了！
令人瞠目。
孔四通一看就笑了。
他解释道：“他们不是一个宗的弟子，而是三宗的弟子。”
“啊？”
木川流仔细看了一眼。
那几名修士的法衣制式一模一样，腰间的弟子牌也相同，只不过颜色不一样罢了。
分别是金色，红色，灰色。
木川流还以为那是同一宗门的亲传弟子、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的服饰之差……
原来不是吗？
孔四通哈哈笑道：“那金色衣服的是器神宗的弟子，红色衣服的是器仙宗的弟子，灰扑扑的是器道宗弟子。瞧他们的衣服，看出什么没有？”
“……”
这三色法衣透露出来的等级差别，连木川流都一眼看出来了。
再一联想北溟三宗的名字——
器神宗，器仙宗，器道宗。
显而易见，神最尊，仙次之，道最末！
但正是看出来了，木川流就更迷糊了。
他疑惑道：“我听说北溟三宗内部竞争不休，难道不应该是势均力敌吗？”
若是这种碾压式的差距，还有什么好争的？
孔四通一听就知道，他对北溟三宗所知甚少，便笑着道：“这就要说一说，北溟三宗不同于其他宗门的一大特色了。”
他索性带着人停下来，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看那几个脱衣服赌斗的北溟三宗弟子。
孔四通没急着说那特色，反而笑着问他们：“九黎师弟和长凌师弟就不说了，川流师弟你们入宗六年，每年都参加咱们宗门的内门小比吧？”
木川流、路星辰……唔，还有娃娃脸哑奴，都跟着点头。
孔四通道：“咱们宗门的内门大比，前一百名有丰厚奖励。就算没获胜，只要比前一年有进步，也会有贡献点奖励。这北溟三宗自然也每年举办宗门小比，检验弟子的进境，但你们猜猜，他们奖励什么？”
木川流和路星辰对视一眼，疑惑道：“难道不都差不多吗？不奖励资源，还能奖励什么？”
“错！”
孔四通老神在在道：“他们小比不是为了奖励，而是为了改换门庭。”
“啊？？”
竟还有这种事！
木川流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九黎也面露诧异之色，除了知情的微生羽，都朝孔四通看了过来。
孔四通见吊足了他们的胃口，这才痛快道：“他们小比是强制参加的，所有化神期以下的弟子都要参加。”
“每个大境界一组，前一百名是器神宗弟子；次三百名是器仙宗弟子；剩下就全是器道宗弟子了。
直白了说，小比的结果决定，北溟三宗的弟子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这器神宗、器仙宗、器道宗与其说是门派的名字，不如说是一个头衔，事实上他们就是一个宗门。”
孔四通感慨道：“北溟三宗的弟子，可以说一辈子就在争一件衣服……”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北溟三宗弟子。
“喏，你们看那金闪闪的衣服，是不是特别气派？
光是站在那儿就高人一等。
红色的衣服勉强能看，但要是穿上灰扑扑的像杂役弟子一样的衣服，那就是耻辱了！”
说到这里，孔四通长叹一声。
“现在你们该知道，为什么每次大比，我们器峰的弟子都比不过人家了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太知道了。
穿在身上的衣服，时时刻刻鞭策着北溟三宗的弟子，不敢有一丝懈怠。
如此残酷的规则，如此森严的规矩，如此直白的等级，虽然很不近人情，但磨砺出来的弟子，炼器水平比别宗高，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
木川流沉默了下，心有戚戚道：“我觉得，还是我们宗门好。”
“哈哈哈！师弟说的对！”
孔四通乐得大笑。
事实上，要他来做北溟三宗的弟子，他也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九黎深有同感，问道：“他们脱衣服，难道是在用弟子身份做赌注，在打赌吗？这样也可以？”
“可以的。”
孔四通点头，叹道：“事实上，北溟三宗很鼓励这种做法。我们通常说北溟三宗竞争激烈，说的，就是这个规则了。”
众人于是对北溟三宗严酷的生存法则，有了更深切的了解。
孔四通继续道：“他们这里，灰衣服可以随时向红衣服、金衣服提出挑战，不限次数。赢了就能抢夺对方的衣服，得到对方的身份。红衣服每年就只有三次挑战机会，也是一样的做法。好在他们是炼器宗门，比斗也是比炼制法器，不搞打打杀杀那一套，不然这地方我都不敢来了。”
一行人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就见那主张“随身洞府碎片论”的器神宗弟子，大获全胜。
另二宗弟子垂头丧气地将红衣和灰衣穿回身上，灰头土脸地走了。
孔四通笑笑道：“人家凭真本事穿上金衣服，哪有那么容易扒下来呀。”
说罢，他指了指万器广场上浩天宗器峰弟子占据的地盘，问他们是要先过去那里，还是随意逛逛。
几人身为浩天宗弟子，自然很乐意为同门捧场。
况且九黎还眼尖地看到了周一林——当初接引他们前往内宗的器峰弟子，不去打声招呼就说不过去了。
于是，孔四通便带他们朝自家地盘走去，一边还说：“咱们继续说三宗争斗的事。”
木川流正左顾右盼地看附近摊位上千奇百怪的法器，闻言惊讶道：“这般相争，还不够么？还要怎么争啊？”
孔四通笑眯眯道：“方才说的只是化神期以下弟子，师弟莫非以为，化神期以上的弟子就不争了吗？”
九黎挑了挑眉，化神之后都是长老一辈了，竟然还要同底下弟子一样撕破脸相争？
孔四通瞅了眼，目的地就快到了，也就没再卖关子。
“每年一小比，这规矩大家都差不多。
不过，北溟三宗每隔百年就要举办一次宗门大比。
这大比嘛，就是化神以上的弟子斗器了。
所有化神期以上、渡劫期以下弟子，不论辈分，就在全宗面前公开比试炼器，一决胜负。
胜者就能得器神宗名号，次者是器仙宗，输了的那个当然就是器道宗了，全派弟子都得换上灰扑扑的门派服。”
说着，孔四通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搓了搓手臂道：“除非渡劫，他们就算是大乘大能，都不能摆脱衣服的恐惧……可怕。”
九黎等人纷纷点头，心有戚戚。
到了器峰的地头，孔四通不见外地高声招呼道：“师弟师妹们，快看，是谁来啦！”
众器峰弟子抬头，一看微生羽一行人，顿时抛下摊位前的看客，纷纷起身行礼：“拜见清澜师叔。”
微生羽淡淡道：“不必多礼，你们忙。”
“是，师叔！”
因为要招待买主，器峰弟子们倒也没多客气。
只有周一林因着当年那一段情分，与微生羽等人都不算生疏，笑着迎上来道：“清澜师叔，几位师弟，我带你们四处看看吧？别看这广场上法器又多又杂，我都清楚着呢。”
“甚好，有劳了。”
微生羽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一旁孔四通还玩笑道：“周师弟不厚道啊！一来就要和我争宠，回头再问我买消息，休想我再给你免费了。”
周一林当初就是孔四通那批弟子接引去内宗的，同他一点不见外，哈哈笑道：“师兄饶了我吧！为了准备这次大比的炼材，我可是把底裤都掏干净了，还指望你接济接济师弟呢。”
“滚，不提灵石，你还是我亲师弟。”
孔四通翻脸无情的模样，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一行人就近，去了一位师姐的摊位前。
九黎看到兽皮上全是妖兽泥塑，有猫，有虎，有蛇，有鸟，有鱼……种类繁多，活灵活现，俱都玲珑可爱。
“请问这是？”
九黎看不出门道，便好奇地询问元婴摊主。
周一林看师姐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无奈笑道：“师弟别介意，肖云清师姐从前自创了一门法诀，以喉舌为器，声为攻击。她这法门还未完善，一开口就要伤人，所以不便说话。况她生性内敛，有些怕生，越是紧张就越没表情，并非有意怠慢。”
他这般说着的时候，那师姐面无表情地朝微生羽和九黎点了点头，眼神还有点凶。
九黎一见，回头瞥了一眼紧跟着孔四通，小媳妇模样的“哑奴儿”。
同这位“哑师姐”这么一对比——简直是车祸现场。
他差点笑出声来。
好在这时候，周一林开始为他们介绍摊位上泥塑法器，转开了他的注意力。
周一林拿起一只乌龟泥塑放在手心，笑道：“肖师姐奇思妙想，炼器手法更是一绝。各位，莫看这些小东西这么可爱，却是七级攻击法器。”
他看向肖云清，后者点点头，周一林便将法器激发。
他手中的泥乌龟顿时化作一只庞大的海龟，气势汹汹，哪怕没有发动攻击，也能看出非常不好惹。
木川流惊呼道：“这是逆水海龟啊！”
周一林笑道：“不错，它仿的正是七级妖兽逆水海龟。攻击方式也和逆水海龟一样，能将水流倒转，形成漩涡卷住敌人。”
说着，他拨开龟背上的一处龟壳，露出里头装着的灵石。
“一颗中品灵石可维持一刻钟攻击，上品灵石一个时辰。只要没损毁，就可以反复使用，是个不可多得的护身法宝。”
周一林坐在龟背上，用了一个法诀，乌龟立刻带着他开始上下跑。
“师叔，师弟看到了。要是遇到打不过的对手，它还能带你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