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晴,候府*
在一条长满杂草的小路上,有一两三嬷嬷打扮的妇人快速穿过。
一前一后脚下跨度奇小却步履如飞,带起的风将原本低着头的草掀得左摇右摆。
路的右前方有一座陈旧小院孤驻而立,栅栏外种了一排不知名的花草。
再透过栅栏缝隙往里瞧,屋子旧而不显破,最多只是简陋了一些。
看得出小院主人虽过得穷困,但平日也是花了心思打理的。
院内倩影若现,伴着淅淅沥沥的水声。
领头的嬷嬷斜眼看了看左边那条干干净净的小路,往院门旁一站,踩着几株花对剩下的两个嬷嬷使眼色。
“打开。”
两嬷嬷身上都沾了些枯草碎末末,拍拍衣服齐步上前,对着本就脆弱的大门蛮横一踢。
“碰”的接连两声,门倒地溅起大片灰尘。
巨响过后,院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领头嬷嬷面色不变地穿过灰尘走了进去,对着井边蹲着的那道身影喊道:“六小姐,侯爷有话让老奴带与你,你可想听?”
身影站起,亭亭玉立约莫十六七芳华。她转过身,被木簪随意盘着的乌发里露出一张娇媚的脸。
柳叶眉,桃花眼,睫毛浓密微翘,手腕肌肤白嫩,指尖不紧不慢地滴着水。
苏乐渝与闯入者对视几秒,红唇轻启,声线冷清,说话毫不客气。
“想不想听先不论,孟嬷嬷回去可否能与侯爷说说,我这扇挡不住疯狗的门该换了?免得他亲生女儿被疯狗撞们咬死这事传出去了,大家面子都不好过。”
空气有那么几秒凝结住了。
此话一出,孟嬷嬷脸色终于变了。
但她很快便恢复镇静,语气温和道:“老爷的意思是,只要小姐愿意嫁给当今圣上,别说这两扇门,日后住的屋子都是用金子造的。”
“不答应。”
不答应三字比不愿意所展现的意思更强烈,嬷嬷脑子飞速转动,想说些什么。
“嬷嬷还有事?”
苏乐渝皱了皱秀眉,像是有些为难,“家里都是些野菜粗米,嬷嬷要是留下来,怕是吃不惯。”
孟嬷嬷往她身后的木盆看看,确实都是些不知名的小菜,她吃惯了白米精肉,自然是吃不下这些糙食。
“六小姐说笑了,咱们做奴才的怎敢与主人家同桌共食,老奴留在这是因为还有话没说完。”
苏乐渝恍若未闻,蹲下身子继续洗菜,快中午了,小弟应该饿了,她没必要跟这些人纠缠浪费时间。
当今圣上?
那可是位大名鼎鼎的暴君,杀人如麻,阴晴不定,连坐着的皇位都是踩着万人血上去的。
遥想起几年前那场大变,她还记忆犹新。
庆二十三年,先皇驾崩,贤太子李乾被其弟李洛晟率上万军队围在东宫,双方僵持不下。
暴君也不着急逼宫,而是在外面搭了个帐篷,整日饮酒吃肉,歌舞尽欢,好不快活!
宫外一片笙箫,宫内的人却痛苦不堪,进退无路。
十日后太子悬梁自尽,一席血书坚贞不屈,惹得朝中人云亦云喊打喊杀。
太子李乾生前可是位贤明的储君。
三岁作诗,十岁被誉为神童,十五熟读五经,精通治国之道,十七与先帝打下过好几场战役。
平定三洲,稳民心,理朝政,与天下苍生共品七苦。不论贱贵待人温和,素有谦谦公子之称。
就连先帝幼时的先生也对其赞赏有嘉,只道庆朝国运大蓬,才得一百年难遇的贤才。
太子一死,朝中人人骂脏,说什么天妒英才,奸贼上位,天理不容。
几日后先生领着百官整日弹劾暴君当道,国运到头,结果不到五天就被人发现暴毙家中。
再一月,一半官员被拉去砍头,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剩下的都是不知何谓的闷头官。
李洛晟刚上位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掉声讨他的人。
紧接着拟旨放宽科举考制,广纳贤才入仕途,牢牢坐稳了这来路不正的帝王之位。
直到今天,朝中也没人能动得了他,一人独握铁桶江山。
抛开奸佞二字,苏乐渝倒是觉得暴君挺有手段的,扔宫斗剧里起码能活到一百集。
所以……让她放着安静的日子不过,跑去侍奉百年难能一见的暴君?这不是拐着弯给自己找罪受吗?
而且暴君能做到这地步,年龄想必也不小了,恐怕没几年就长成糟老头子了,到那时脾气只会更加喜怒无常。
于是苏乐渝得一铁理:傻子才会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