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山怔忪在原地。
怎么会?!
端水仙尊明明知道先前差点酿成大祸的是宋风眠。
按道理,即使问罪,也理应抓宋风眠去上天庭,怎么会折道反而去龙窠寺寻了黎黛??
端水仙尊甫一出场就向她们三人介绍过,自己只负责替上天庭传递消息。
……是以可以大概推断这个决定定然不是她做的。
谢君山快速捋了下,这也就是说——
上天庭因着什么特别的原因,宁愿错抓,也不愿抓宋风眠。
抓黎黛而不是宋风眠,这是上天庭早已想好的定夺,决计不会是什么临时决定。
难不成宋风眠是上天庭哪位大神的亲戚??大神去求了情??
算了,谢君山摇了下头。
这种猜想无意义,也解决不到什么问题。
端水仙尊也早提醒过她,有关上天庭秘辛,让她不要插手。
可叹世路漫漫无穷啊。
可怜劳生实在有限——
实际上如果不是错抓人,上天庭从重从轻,怎么处罚,谢君山也没心思多去窥探。
但抓不相干的人顶罪,做到这一步,上天庭实在就过分了啊。
说了不要她谢君山插手,那她就插脚好了!!
谢君山大步一迈,对着绿雪沉声道:
“我们离开后又发生了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你黎黛姐姐什么时候被带走的?你先不要急,我们先去趟龙窠寺,路上你慢慢跟我讲!”
绿雪一直紧绷着,这会儿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是谢君山不会揣着手,作壁上观、坐视不管的意思了。
这么多年来绿雪习惯了跟黎黛姐姐一起生活在龙窠寺里,这是几年来第一次摸索着踏出门,虽然火急火燎,一身狼狈。
黎黛被抓走,他的世界天都要塌了。
……他又不认识旁人,想来想去,能寻求帮助的,也只有刚认识的谢君山那儿能够赌一赌。
庆幸的是,他赌对了!!
“好!”绿雪紧随其后,骤然间眼里生了光亮。
一绿一白两人,朝着龙窠寺的方向,步子极快。
“你说的端水的那位仙尊,是不是拿着一个净色碗?说话语调很平?”谢君山内心存疑,想进一步确定。
“是。她一直拿着她那个劳什子破碗,颠来看去的。看起来就不顺眼!”
绿雪手心紧握,恨声道。
这么细致入微的特征,别人演都演不了这么上心——看来已经排除了有其他人冒充端水仙尊的可能。
“那,你黎黛姐姐打不过她?”
“打不过,没用到半柱香。”说这话的时候,因为怒气,绿雪胸腔起伏不定,声音也带了点儿颤——
恨自己无能。
……
没用到半柱香?
谢君山忍不住嘶了一小声。
黎黛好歹也是高阶魂息。
上天庭不愧是上天庭,负责搞宣发发通知的都这么强吗?
其他武神怕是不能安心好好恰饭了。
但——
“但是,我把她那个碗弄缺了个口子。”绿雪不自觉拔高了声音,叹了口气,恨声道。
听起来半是泄恨半是遗憾——
泄恨是因为,自己做到了这步。
遗憾是因为,身为凡人,只能做到这步。
敢情刚才绿雪说“破碗”不是虚指是实指???
“怎……怎么弄缺的?”
谢君山浑身一凛,竟是不忍去回想端水仙尊对她那碗的宝贝样儿。
“她跟黎黛姐姐缠斗的时候,我抓了个石头打过去。本来是想打在她身上,但是打偏了,把碗震碎了一个口子。”
绿雪耸了耸肩膀,说得极为轻松容易。
谢君山忍不住嘶了一大声。
少年你力气这么大的吗?!
好歹也是上天庭仙尊的宝贝儿,你说你扔个石头过去就震碎了,上天庭还要不要面子啊?!
……
说话间两人已回到了龙窠寺。
龙窠寺内照旧佳木葱茏、奇花烂漫,完全没有一神一鬼打斗过的痕迹。
前方很安静,安静地让谢君山心里陡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你黎黛姐姐走之前有跟你叮嘱什么吗?”
“啊,对了。她让我好好照管神像,记得每日上香。”绿雪猛拍了下脑袋。
糟糕!!
黎黛姐姐交代的事,差点因为出来找谢君山搬救兵帮忙,就完全抛之脑后。
黎黛姐姐可是把神像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万一有什么闪失,等她回来了可没法交代。
绿雪火急火燎,提腿径直就朝正殿神像的方向跑。
谢君山也紧跟着过去。
“啊!”
“啊!!”
“啊!!!”
三个人,三张嘴,三声“啊”——
都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对方吓了一大跳。
活见鬼了???
什么玩意儿???
容色如透明羊脂白玉的绝代少年,正紧紧抱着一尊木刻神像,那样子看起来竟是准备带着神像离开。
眼尾氤氲桃花的神像,竟是跟眼前这个少年,堪堪有五分相似。
堂堂生前一国之君,死后威震一方的精怪——
宋风眠竟然跑龙窠寺来偷神像,干这种戳脊梁骨的事?
“你是娇滴滴的红孔雀?”绿雪率先凑过去,狠狠盯着对方手里的神像。
听得出来气得不轻。
“不,他不是红袍。他是宋风眠。”这句话是替宋风眠回答的。
“你为何在这儿?”这句话谢君山是问的宋风眠。
宋风眠神色讪讪,流露出再明显不过的挣扎与闪躲,把神像朝自己胸口揽近几分:“我为何不能在这儿?我来拿我的东西。物早该归原主了。”
哈?你的东西?
这个神像是你刻的???
四周空气迅速凝结。
谢君山早该想到,当初问及神像的事时宋风眠为什么支支吾吾,要么避而不谈,要么直接乱谈——
不愧是一脉。
雕工确实跟红袍剪的金箔大将军有得一拼。
但是不得不承认,比起红袍的抽象写意,这尊神像还是要好太多太多。
为什么要刻一尊一半像自己一半像战星晚的神像,这个心态会不会太病娇了?
还有,还好黎黛这个时候不在。不然知道了真相,她会不会能气得直接去投胎啊?
谢君山一时操心过多。
而面前两个人早叽叽歪歪吵起来,互不相让。
“噢,你就是那个凤凰男?”
“什么凤凰?是黎黛那个疯婆子教你的?”
“既然你诚心诚意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凤凰男呢,是我对你的称呼。至于我黎黛姐姐呢,她叫你下作的畜牲……”绿雪耿直回应。
“滚!”宋风眠俏面腾起怒云。
伤害极大,侮辱性也极强。
这场口舌,谁胜谁负,眼下大家心里都清楚不过。
谢君山立在中间,打了个哈哈。
“你什么时候来的,你知不知道黎黛被端水仙尊抓走了?”
“难怪,我就说怎么没看到疯婆娘。”
“我来的时候就没影儿了,殿里什么人都没有。”
“噢,也不是什么都没有,我刚才听到了一声猫叫声。”
“喏,那儿……”
宋风眠玉手朝着殿内横梁上一指。
“喵……”
横梁上玉雪可爱的橘色毛团儿,懒洋洋地掀着眼皮子,露出黑曜石般的双眸,轻轻睨了三人一眼。
谢君山心中一惊,是上次见到的那只奶猫!?
这只连红袍都看不出本体的奶猫,出现一次已算蹊跷,碰到两次,就属实诡异了。
不管怎样——
“喵喵……快下来。”
谢君山张开双臂,朝着横梁上的小奶猫殷切召唤,温温柔柔,亲亲切切。
语气就像从前呼唤自己那只普通小猫一样。
小奶猫鼻子发出了软乎乎的“哼”声——
又想像几千年前一样诱骗我??
以为我还会给你机会被你抛弃吗???
小奶猫精轮一闪,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
纵身一跃,堪堪避过谢君山的怀抱,落在了宋风眠身上。
好……好重!!
身娇体弱的宋风眠抱着比自己高半寸的神像,已是将将勉强。突生变故,没有防备。
身上陡然一沉,身形不自觉猛晃了一晃。
谢君山低头看着自己张开的手臂,又下意识抬眼,看了看被压得矮了半个头的宋风眠。
满脸黑线,但内心莫名有点怅然若失。
——明明自己以前挺招小动物喜欢啊?
“它好像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