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
偏安一隅的酒楼内,喧嚣一片。
在这并不算大的酒铺里,聚集了不少的人,虽各自盘踞着一桌一角,但所谈论的话题却无一例外。
宁王西征大胜归来。
大襄王朝脱自江湖,故而从建立之日起,民风就一直很开放。
但凡朝堂上有什么风吹草动,便是民众们最大的谈资。
更何况,众人眼下所身处的这座酒楼,也并非普通的酒楼,它的掌柜是名动京师的公子——慕容淮。
慕容淮,是相当绝妙的一个人物,用江湖百事通的话语形容,此子百年难得一见,他虽师出无名,可奇门遁甲、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轻功更是独步天下。他不是聪明,而是很聪明,非常聪明,但他所有的聪明才智都没有用在正途上,成日天马行空,对于整蛊他人,乱上添乱,他认了第一,就没人敢称第二。
京师里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只要有慕容公子在的地方,就绝对不愁没乐子。
且有坊间传闻,称慕容淮乃是百年前慕容王氏的遗孤,对于这个消息,百事通闻之,笑而不语。
酒楼内。
一个操着东北口音的大汉,仿佛身临其境般地说道:“听说宁王亲自率兵到达嘉峪关后,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准备,那些什么个大月氏小月氏的小国家就犹如丧家之犬,纷纷弃甲逃跑,那场面,那叫一个壮观。”
另一大汉附和道:“那是,我们宁王是什么人物,他可是当年跟着皇帝陛下南征北讨过的大人物啊!”
“所以我就说,西域诸国是久没被打,皮痒了。”
“对对对。”众人无一不附和道。
“那依各位之言来看,宁王岂非比大皇子殿下更具帝王之相?”非常温润的声音,是从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发出的,说话的人,神色温和,飘逸俊秀,端的是一副好相貌。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静谧,良久才有人响应。
有连连点头称是的,也有不敢苟同的。
“行兵打仗和治理国家岂能一概而论?”这一次的声音是连着方才说话那人的隔壁几桌传出的,只见那几桌上围坐着几个书生,有的年方弱冠,有的已过而立,不过面上的表情无一不是意气风发。
科举将至,天下学子汇集京师,想来这几位都是进京科考的莘莘学子们,开口的是一儒生打扮的人,约莫三十岁上下,手摇折扇,夸夸而谈道:“宁王虽然勇冠三军,但齐家治国可不比行军打仗,光有勇猛是不够的,大殿下宅心仁厚,文韬武略,是所有皇子中最具治国之才的一个,连当今圣上也曾说过守江山者必辰殿下也。”
“这位公子言之有理啊,当年陛下移居太行山行宫,大殿下亲自出城相送,老朽曾远远看到过,那相貌气度,绝对的明君之相。”不远处一避暑的老者呷了口茶慢悠悠道。
“若说明君之相,二皇子也不妨多让。”科考学子那几桌中的其中另一位书生亦是站起道。
不同于刚才那位,这个人更为年轻些,一身装束也是随情随性,举手投足潇洒恣意。
“二皇子仁爱自励,为人谦和,在江南才子中广有善缘,于士大夫之中也很有名望,且二皇子自幼在民间生活,在下以为比起大皇子,二皇子更加懂得黎民之苦。”
“这位兄台文雅天成莫非正是来自江南?”话语里含着笑意,懒懒散散的,给人以沐浴春风之感,这话来自角落,正是方才提及大皇子之人,只见他单手托腮,笑意吟吟,不带丝毫恶意。
书生闻言,脸上不由得浮起一丝恼意,但仍旧作揖,坦坦荡荡道:“不才在下正是来自临安,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就在今岁,作为读书人岂有错过之理?”
大大方方的承认,行为举止也算从容有度。
“好。”角落的那少年站起,抚掌,“兄台好气度。”
说话间,他人已从角落里走出,踱至诸位学子身旁,含笑拱手道:“学生姚凌云,冒昧打扰,还请诸位见谅”
得受夸奖,书生面有诧异,但一瞬即消,回道:“叶行风,阁下客气了,不过交流而已,谈不上冒犯。”
方才最早开腔的儒生打扮之人也起身一拱手回礼道:“是啊,姚兄客气,我等不过是闲来无事,听到众人的话题,也便跟着闲谈了几句,姚兄若有意不凡加入?”顿了顿又道,“学生沈林,字崇志。”
姚凌云笑了笑:“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叶行风垂目看了看,小木桌的四面都已坐满了人,而自己已经站起,便往旁边挪了挪,抬手对姚凌云示意了自己身旁的位置,道:“请。”
姚凌云微颔首致意,也不再多言,大方坐下,落座后将视线转移至尚未自我介绍的另外两个人身上,问:“不知道二位如何称呼?”
“彦清。”
“沈廉。”
“幸会。”
面含温笑,礼仪得体,再加上其本身相貌出众,便是看在方才对他有那么一瞬恼怒的叶行风眼底,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姚凌云很是令人欣赏。
客套完毕,只见姚凌云从从容容地站起来,反客为主地提起桌上的酒壶,为四人面前的酒杯都堪堪添上八分满的酒水,回坐后,拿起酒杯,笑晏晏道:“相逢即是有缘,借花献佛,敬诸位一杯。”
众人也纷纷举杯,杯酒下肚,气氛较之方才也融洽上许多。
“听姚兄的口音,倒不像是进京赶考来的,反而更似东都的公子哥。”名叫沈廉的考生从姚凌云落座的那一刻起,面色就有所变化,此时他目带探究地看着姚凌云,状似不经意地笑言道,“东都姚氏可是个好姓氏啊,不仅有个刚正不阿的右相姚孟轩,其子寻,亦是学识渊博,博览群书,深得启帝陛下赞赏,五岁时便被圣上钦点为大皇子伴读,被誉为天下第一才子,乃天下读书人的典范,听说此次科考寻公子亦有参加,同为姚氏一脉,不知姚兄可有入围?”
对方话中别有隐寓,可姚凌云却仿佛听不出来一般,笑着回道:“沈兄一语中的,在下确实是东都人士,今日也是闲暇出来喝杯酒水,这不就同几位遇上了?也是赶巧。至于科考,说来惭愧,这次在下虽有入围,却也只是占了当地人士的先头,不比阁下几位历经乡试会试的重重考验才得此机会。”
姚凌云这话虽说的幽默,可听在沈廉耳中,却总觉得有被看低的感觉,然不等他细思,本就因沈廉的话语过于得罪人而略有不满的老好人沈崇志已顺着话题接上:“姚兄哪里话,科考由礼部负责,举国上下定位一致,何来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