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由言侍郎当朝提出,这难道是宁王本人的意思?
莫非这是宁王所下的战书,正式向大皇子宣战?
众人心下各有思量,纷纷休口,默然不语。
隐在群臣中的宗正少卿李青偷偷抬目看了言吉一眼,不想这人平时不温不火,没什么存在感,关键时刻居然还真敢说。本以为还需自己再加把火,才能有所作为,不想竟如此顺利,这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李青垂首立在众人之中,心下默默感慨着。但不用他在继续添油加火自是最好,免得惹祸上身,提早暴露。
就在群臣沉默思索之际,率先出声的,依旧还是心直口快的御史大夫赵铭。
“荒谬!西征全军大捷,宁王身为统帅更是立下大功,我朝有明令,有功者当赏,若真照言侍郎之言行之,那我大襄律法何在?此番作为更是会令为国立下功勋的臣子们寒心。”
但显然,耿直的赵大夫并没有参透其中关窍。
随后,群臣纷纷进言,有表赞同,有觉不妥。
众人各抒己见时,一直默默围观看戏,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左相宁永忻突然出列道:“殿下,臣以为方才赵大人所言甚是,但言侍郎之言,也未尝就不可行。”
左相之言,虽模棱两可,但依旧引得群臣侧目,三方势力夺嫡,以往左相从不曾插手,此番却突然站了出来,莫非左相意属宁王?
群臣纷纷侧目视之,而早已习惯成为众人焦点的宁永忻却丝毫不受影响,继续侃侃而谈道:“但宁王凯旋归来,朝廷只赐下封号,必然是不够的,黄金爵位同样不可缺少,至于具体如何,不如先让吏部草拟个名目出来,届时我等再行探讨,最后由殿下转交陛下定夺。”
撇去宁永忻混乱的私生活不说,他的面目十分俊秀,像极了他的胞妹,在当年有着天下第一美女之称的贵妃宁苏青。而今虽他已年近不惑,但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并不多,他的外表依旧潇洒俊朗,此时开口的嗓音带着股从容优雅的声调,轻轻敲击着众人的耳膜,霎时令人忘了眼前烦恼,心旷神怡。
可这些人里面,并不包括吏部尚书,阮清华闻言,顿时头疼,怎么这锅最后又到了我们吏部的头上?
“臣附议。”未等阮清华提出异议,宗正少卿李青便出列接表示赞同。
“臣附议。”礼部侍郎将隆重。
就在这时,右相姚孟轩亦出列道:“臣以为此举不妥。”
他是站在反对的那一方的,事涉宁王,姚孟轩总会表态,而他的态度,永远只会与宁王的利益相悖。
“一则如御史大夫所言,有功者当赏,宁王凯旋归来,左相此举过于敷衍,于法不和;二者。”姚孟轩略略回身抬目,视线缓缓扫过众人,端正的面容不见一丝波动,振振有词道,“天下皆知我大襄的皇帝陛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此番西域诸国这点小打小闹根本不入陛下的眼界,若这点小事我等都处理不好,最终还要烦劳到陛下善后,岂非令皇帝陛下忧心我大襄朝廷无良臣可用?”
短短几句,振聋发聩。
又顿了会儿,姚孟轩回过身,对着上位的燕辰鞠躬行礼:“陛下既退居养病将国事朝政都交由大殿下处理,那微臣以为,此事就无需劳动皇帝陛下,再者还是御史大人之言,有功者当赏,赏赐同样要配得上其所取得的功劳,宁王得胜大捷,不能草草了事。”
宁永忻双目微瞌,紧盯着姚孟轩,这老匹夫又在打什么主意?
“那依右相之见,这封赏该当如何?”阮清华立马问道,他实在是不想揽下这个锅,左右不讨好。
姚孟轩仿佛就是等着这一问般,从容不迫道:“宁王贵为王侯,却久居东都,甚为不妥,不如趁此封赏之际,一并赐下封地。”
一旦封地赐下,那宁王与未来储君的名分也被彻底定下,日后除非造反,否则永远只是王侯。
事态发展已完全超出了言吉的预料之外,大错铸成,此时他才幡然觉悟,却已无力回天。
朝会散去,言吉浑浑噩噩地随着人流退出大殿时,才发现从早间就开始洋洋洒洒飘下的雨,眼下非但没有停歇,反而愈加磅礴,雨落如注,倾盆之势,携雷卷泥,搅得人不得安宁。
他到底还是错了,本以为可助宁王一把,不料却反而将其置于炉火之上,当日在客栈所闻不过是书生们的意气之争,自己竟放在了心上。
本在言吉身后行走的宗正少卿,有条不紊的一步步跨出,很快就越过了在他前面的言吉。
不堪大器却偏偏心比天高的人最是容易行差踏错啊,哈。
行至屋外,李青接过一旁宫人递上的雨伞,便撑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