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妃魔怔一般的望着李京九消失的背影,紧紧攥着手中的佛珠良久未说出一句话来。
元芝和雪乔看了老太妃的神情都有些惧怕。东院里谁不知道老太妃平生最恨的就是太后呢?!
这个李京九,平时看着挺机灵挺会来事儿的,现在怎么做出这种蠢事来,为了攀太后那丛高枝,连自己婆婆都布放在眼里了。
她怎么不想想,老太妃本来就看她不惯,如今又算出她命格不好,她不好好哄着老太妃就罢了,还背叛老太妃,转而去和太后亲近。
她是觉得自己治好了太后的病,太后就能把她当宝贝似的呵护着,插手王府的这些恩恩怨怨了?
未免太天真了,太后是个顶厉害的角色,端王府里这些芝麻大点家务事搁她眼皮子底下,连眼皮子都不舍得得抬一下。
雪乔突然觉得李京九不再棘手了,这场搭棚布影、机关算尽的大戏忽然一下子望见了大结局的影子。雪乔在心中一边嘲笑自己之前的如临大敌,一边已经摩拳擦掌的想着该如何怂恿老太妃把李京九被扫地出门了。
“太……太妃娘娘?”
老太妃胸口起起伏伏的开始喘粗气,脸色也开始发青。
见状不妙,元芝拿出随身携带的药丸子给老太妃服下。
“太妃娘娘,您没事儿吧?”
老太妃含下药丸仍旧一语不发。
元芝知道老太妃这是动了大怒了,有心想替李京九遮掩两句,奈何李京九这回做得实在太出格了,她想周圆也张不开嘴。
雪乔腾了手给老太妃顺着后背,“老太妃消消气,您的喘症可是万千不能动怒了,李氏这会儿去太后那边治病去了,这寺里也没个大夫,您要是犯了病,可不把奴婢们急死!”
这话没劝得老太妃半分,反而激得她更怒。一串佛珠在她手上捏得咯咯直响。
“这个没腚眼的下作黄子,早上问她太后如何会来寺中求佛,她还在我面前咒了太后两句。现而今却赶着去捧中宫的臭脚,真是羊羔吃奶——跪下拉!”
“李氏是什么人,奴婢几个一直都在太妃您面前说道着,您耳朵早就就听起茧子了,这会儿又何必真动气呢。”
这话说得老太妃后悔万分。东院的嬷嬷和丫鬟一直都在提醒她李氏就是下作坯子,靠着媚人的功夫才把王爷哄到手。
是她手软,没能早在过门之前把这门婚事给黄了,现在留下这祸患在跟前,时不时来戳她心窝子。
说到底,她现在受的气都是自找的。
譬如就说这次上山,李京九只是顺手帮她贴了副膏药,她就心软的找不着北了,把稀罕的那张狼毛垫子送出去不说,还打着算盘想在下山之后不再逼她学规矩,好好修养好了身子再调教不迟。
现在想起来真真觉得可笑!
随手一个芝麻绿豆大的恩惠扔给她就把她骗得团团转。
她是一心要投桃报李,可是人家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转而去谄媚那宫中的毒妇——她平生最恨的女人!
说起来,这太后如何知道李京九也在寺中呢?班寺不是多嘴的人,应当不会事无巨细的把什么事儿都告诉太后。
难不成是太后早就打听好的?以前抢她儿子,现在就来抢她儿媳妇,反正就是要她一无所有,脸面无存?
老太妃脸上漫起一丝苦笑,“这中宫的毒妇还真是阴魂不散,处心积虑啊……不过怨也怨自家不争气。别人家的儿郎讨了媳妇,都跟白捡一丫鬟似的。只有我端王府讨了媳妇,跟供祖宗似的。活到我这个年纪还要看一只破鞋的脸色,我能不气?”她用望着李京九离开的转廊:“以前还觉得李氏可能吃亏在一张嘴上,不会挑拣好的说。现在我是终于明白了,人家很会卖乖讨巧,只是不愿给我好脸色罢了。宫里自有有权有势的等着她去巴结。我虽然是她婆婆,但归根结底不是正婆婆’不是?有权有势的才是她正婆婆!”
“老太妃您慈悲心肠,可身子不好,这样的气可不能再受了。等王爷回来,老太妃您若是不好张嘴,奴才帮您说!奴婢实在瞧不过眼了,这李氏留着就是个祸害,留在府里冲克您和王爷。”
老太妃捶捶胸口摇摇头,“是,留她不得,绝对留她不得了!”
元芝和雪乔扶着老太妃回了住处。老太妃气坏了身子,打回来的斋饭随便应付了两口,便躺在床上匀着气儿。
李京九这头,到了太后在寺中的住处。
门口站两宫女,见了李京九都齐齐做礼。很久没被人尊敬过的李京九还有些不适应,轻轻颔首之后跟着领路的丫鬟进了屋子。
寺庙里的住处都很简单,没有屏风展柜一类,一抬头房中的人和物就一览无余。
只见着太后坐在在铺着淡黄菊花绣样的厚垫上,身后靠着一个玄纹黑色的大引枕上。虽然年纪和老太妃差得不多,太后却年轻了一大截,粗瞥一眼,双颊透着血色,呼吸也很沉稳,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李京九多加了个心眼,细着步子随着宫女走到太后面前。
“太后,端王妃来了。”
“儿臣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慈眉善目的望着李京九,看她一身朴素打扮却灵透讨喜,便没来由的冲她微微一笑,“真是个水灵的姑娘,清水出芙蓉,随便插根玉簪子都好看得跟花似的。但你别再叫哀家太后娘娘了,既做了端王身边的人,合该叫哀家一声母后才是。”
太后伸手牵她,她犹疑了一阵,很快也搭了上去。
她站在太后身旁,“母后,方才您身边的侍女说您心疾又犯了,可否让儿臣替母后瞧瞧?”
太后道好,指着旁边的位置,“坐下来再看吧,哀家跟前,不必拘着。”
李京九也懒得推诿,谢过之后就坐在了太后对面,太后将手伸在小案桌上,护甲又尖又长,李京九需得抬着腕子避过护甲才扣得上太后的脉搏。
太后的身子她不敢大意,凝神细细诊着。“母后具体怎么个不舒服法?”
太后倒是神情放松,怡然的拿目光在她身上游移着。“其实也没多难受,就是心口闷得慌。这些个小丫头最喜欢小题大做,一听说你也来了长明寺,就沉不住气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