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前方,没有瞧见她这副表情。
他道:“如今的谢夫人,乃是续弦。是谢大将军从谢夫人家族里挑选的女子。她不是叔容的亲生母亲。”
虞枝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
想到那个花瓶,她脸色有些白了。
“你可知叔容为何愿意将花瓶拿进宫里?”
虞枝摇摇头,手足无措。
“他母亲生前最是温婉识礼,是建康城里出了名的世族贵女。花瓶还是她从我这儿诓去的呢。暹罗使者献上此物,她就站出来说看上了,想要讨回去。”
皇帝摇摇头:“也不知道哪里中了她的意了。”
“皇帝伯伯就给她了?”虞枝问。
“给了啊。这女人平日里连首饰都不戴的,她病逝后只有这一件算得上喜爱的遗物。”
皇帝拍了拍虞枝肩膀:“我逗谢叔容,说知晓他母亲为何喜爱这花瓶,但要他将花瓶在内库放一年。”
“他同意了?”
“唔。谢夫人病逝时他不过五岁而已。”
“那,”虞枝心里不舒服,“我讨要时为何还要给我呢?”
皇帝眨眨眼睛:“此事朕也想不通啊。朕还以为叔容眼光独到,看上了我们家枝枝。”
“皇伯伯!”虞枝恼怒皇帝开玩笑。
皇帝笑了笑:“谢叔容在想什么,朕也猜不透啊。总之,他给你了。”
他表情难得有些严肃:“枝枝一定要向叔容道歉,此事你做得过了。”
虞枝低头不语。
*
虞枝回去一路上都闷闷不乐的。
明明进宫时还雄赳赳气昂昂的。
到了府里,虞枝让碧喜打开她的私库。
碧喜跟芍药捧着册子跟着郡主走进去。
虞枝还是第一次进来。
原来她有这样多的东西。
金银珠宝,玉器古玩,数不胜数。每一样都登记造册,陈列在架,足足算得上一间宝库了。
其中大部分是她的母妃留给她的,少部分是这些年皇伯伯跟太后赏的。
想到母妃,她回忆了下,发现完全没有一丝印象。她摸了摸脖子上挂的玉坠,心里莫名有些难过。以前被庾夫人和虞汐欺负,爹爹责罚她的时候,她总是握着玉坠,心里委屈,想着若是母妃还活着,定不会让人欺负她。
这个玉坠子她以前经常摸,触手温暖柔软,就像母妃的手。
“郡主?”碧喜见她发呆有一会儿了,有些担心。
虞枝扫了眼架子上的东西:“好了,我们走吧。”
“册子里的东西都在这里对吧?”虞枝问。
“是的,郡主。”
虞枝点点头,有些犹豫地问碧喜:“碧喜,我若是要见谢叔容,是不是得先书信一封,邀他出来啊?”
“啊?”碧喜有些吃惊。她家郡主跟谢公子可是水火不容啊,见面要打架么?
虞枝咬着嘴唇:“那便先书信一封吧,按照规矩来。”
碧喜跟芍药满头雾水替她准备好笔墨纸砚,虞枝趴在桌前,一脸壮士赴死的悲壮。
她蘸了蘸墨水,在纸上写下“谢公子”三个字。
“哎?拿帕子来。”虞枝忙用帕子将多余墨水沾掉。
她皱着脸继续写:明日午时。
“碧喜,他们文人骚客都喜欢在哪里见面啊?”虞枝抬头,白皙的脸蛋上不知怎么抹了一坨墨水。
碧喜手忙脚乱替她擦,一边斟酌道:“城里新开的那家茶苑,名叫高山流水阁,近来文人都爱到那里去。”
碧喜不知道郡主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猜想又在谢公子那里吃了亏,回来又是看私库,又是写信约人,她怕郡主想不开要对谢公子下黑手。这可是大祸。
她尽量建议人多的地方。
虞枝点点头,继续写道:高山流水阁,有要事,务必要来。南康郡主。
写完,她拿起来读了一遍:谢公子,明日午时,高山流水阁,有要事,务必要来。
落款:南康郡主。
虞枝觉得言简意赅,毫不做作,点了点头。
碧喜硬着头皮:“郡主,写好了?”
她看着那纸上的墨水,嘴角疯狂抽动。
虞枝:“嗯。帮我拿信封。”
碧喜试图劝劝:“郡主,要不重新誊抄一遍,字迹不整——”
“不必,还要赶着见恒哥哥呢。”
虞枝利落地将信纸折了三折塞进信封里拿火漆封好,封面上又蘸了蘸墨水,写上“谢公子亲启”五个字。
由于墨水蘸多了,她又拿帕子吸了吸。
碧喜欲哭无泪。
她不明白,往日郡主文辞和书法虽差了些,好像没有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怎的几月不练,就成了这般模样?
虞枝将信给碧喜,脸上表情严肃:“记得一定要亲手交给谢叔容,不可有意外。”
碧喜也不由严肃地点头:“郡主放心,奴婢定不辱命!”
“去吧!”
“是!”
碧喜转身,脸上欲哭无泪。谢公子不会将她赶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