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人们出行必得穿上长衫。
穆萌身体已大好,今日,她兴致盎然地穿上了一条珊瑚色广袖留仙裙,裙上有百褶,转起圈来似仙子在笙歌鼓乐中翩翩起舞。
母亲身体也跟着好了起来,她此时迫不及待地想回家,与母亲妹妹团聚。到时,她就穿着这条裙子去,要是妹妹喜欢,也让宫里的绣娘给她做一条。打定主意,她决定明天就回家,她不喜欢这宫殿,冷极了,没有人来看过她。
君上会来吗?会不会有人通知他她已经好了?还是别作太多幻想,等会去求了姨母让她出宫回家,这不是什么难事。
“主君驾到。”外头,传来內官冗长的通报声,难道是神仙显灵了,想什么来什么,穆萌有一刻是恍惚的,恍惚过后她脸上流露出幸福的笑。
她坐到梳妆镜前,小女儿般地用手抚着自己的乌发,腰身向一旁侧去,娇俏地背对着鲁公。她本就是小女儿,这点她忘了,应是被之前的种种压抑过后,泯灭了性情,尤其是……
她无暇多愁善感,见后头没什么动静,便停下手中动作,疑惑地缓缓转身,看到鲁公不苟言笑地站在她身后,她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行礼:“臣妾拜见君上。”
鲁公没叫起,穆萌原是他的外甥女,如今她是他的姬妾,鲁公之前没来过这里,等于没有经过任何过渡期,但他仍是自如地切换了这层关系,微微低下身,用手抓起穆萌的下巴,不顾她受到痛楚不适的表情,左右端详起来,然后松开。
穆萌跪着低头揉了揉发酸的脖颈,又听鲁公问她:“你觉得,暮山紫和你比,怎么样?”
穆萌不解,她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是记不起来了,她回道:“暮山紫是谁?臣妾不知。”
“是夜溪宫的歌舞姬。”鲁公道。
夜溪宫?这她知道,不是王宫的某处宫殿,而是鲁国鼎鼎有名的女闾。穆萌一脸惊讶的表情:“女闾的妓……歌女,怎么能和臣妾比,陛下言重了。”
鲁公注意着穆萌的表情变化,一个人的性情变化怎得如此之大?之前他经常见到这外甥女,深知她的秉性,如今竟像极了个不经事柔弱的女孩,演得还真像啊,不仔细分辨还真会被她糊弄住。搞不好之前这一切都是他们穆家策划的阴谋,眼看天子不要她,她就来缠寡人,这种女子怎能和紫儿比?
鲁公收敛了脸上的晦暗神色,抿嘴笑了笑,扶起穆萌,“寡人与你玩笑的,快些打扮一下,寡人带你去宫外转转。”
穆萌颤抖着被鲁公扶起,一副受宠若惊的眼神望着他,而后弱弱地道了声:“是,君上。”
侍女为穆萌梳了个髻,戴上朵绿芙蓉宫花后,穆萌便随鲁公出门了。她与鲁公同坐于一乘轿撵宫车,一路无言。
宫车停于夜溪宫门口,穆萌像个小媳妇一样地跟在鲁公后面。
“民妇拜见鲁公。”只见穆氏兴奋地上前给鲁公行礼,要不是穆萌走到她跟前,穆氏还真没从这宫女堆里找出她女儿,她还以为她姐姐等会和穆萌再一起来呢。
母女俩互相紧握着双手,再见,恍如隔世,但她们未来得及叙旧,鲁公打断道:“听说小姨要为穆萌庆祝,特地包了这夜溪宫,请来头牌暮山紫要为我们献艺?”
穆氏皱了皱眉,好像不是这样吧,不是姐姐信里说要为萌儿庆祝,特地包下夜溪宫,还邀了暮山紫为大家表演吗?难道情况有变?
见鲁公已和穆萌坐到了主桌上,大声道:“开始吧。”
穆氏摇头,不管了,反正都是同一件事,等会姐姐来了就知道了,她亦是上前陪坐在女儿身边。
鲁公击掌两声,只见台上卢公公上场,神情自若地向众人鞠了个躬,然后坐在角落里的一条板凳上用二胡拉起了一阵惨绝的前奏。光听这第一声,就能让人觉着格外荒凉。
台上黑漆漆的好一阵,卢公公拉完前奏,就有小侍女拿着蜡烛火炬,为舞台打光,所见之处,竟能看到星点的雪花,小侍女从这头跑到那头,竟是整个舞台的雪花布景。
随后,有人撤下了舞台上头的幕布,整个舞台白雪纷纷,场面十分震撼。
主角翩然登场,她身着红衣,梳着侍女髻,发后戴粉色牡丹,飘然垂下绸制流苏。额上描着梅花花钿。虽满身都是红色,脸上却是肃然清冷。她低垂着眼眸,目光锁在一处,拿着一束红梅,赤着脚踏雪而来。
暮山紫舞毕,卢公公拉完曲退下,由小侍女将古筝置于舞台正中。
暮山紫边奏古筝边唱道:
“停在这里不敢走下去,让悲伤无法上演
下一页你亲手写上的离别,由不得我拒绝
这条路我们走得太匆忙,拥抱着并不真实的欲望
来不及等不及回头欣赏,木兰香遮不住伤
不再看天上太阳透过云彩的光,不再找约定了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