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披香殿已烧上暖炕,殿中铜制大鼎中的炉火正烧得通红,整个宫室春意融融。
汐夫人一袭红衣,在暖阁中表演“踏雪寻梅”舞。白狐制成的毛毯铺地,地下接地龙,汐夫人赤脚蹋在上面,肤色竟比白狐狸毛还要白。毯子质轻,汐夫人旋转跳跃间未带起毯子半分,可见她的功底越发精湛了。
鲁公作为唯一的看客,边欣赏,边频频点头。忽听得门外宫人传报:“昭穆夫人到,小穆夫人到。”乐磬声止,鲁公寻声望去。
两位夫人由宫人取下斗篷走进屋来,与汐夫人相互见礼后,昭穆夫人坐到了鲁公旁边,穆谨则默默站在昭穆夫人一侧。
昭穆夫人用鼓励地眼神看向汐夫人道:“妹妹站着做什么?继续啊,继续你的表演,本宫和君上看着呢。”
鲁公点头,示意她接着跳。
汐夫人福身领命,用双手甩了个苍劲绝美的水袖,无缝衔接地继续这场表演。
观看完毕,昭穆夫人起身跪于鲁公面前,小穆夫人跟随着她,但哪会有人注意到她?昭穆夫人道:“君上,您现在成日在这披香殿,妾身多次去无极宫找您您都不在,您桌案上的奏书已堆成山了呀。”
昭穆夫人顿了顿,磕了个头:“还请君上以社稷为重,勿要沉溺于女色。”她并不是“冒死进谏”的御史言官,与其说那些人耿直还不如说是傻,她很会拿捏分寸,眼下她立了大功,鲁公绝不会降罪于她。
果然,鲁公上前将她搀起,让她继续坐在他身边,再与她说:“夫人言重了,寡人是好些时日没去你那,忽略了你,你多担待。汐夫人刚入宫,寡人得多陪陪,免得小姑娘觉得太冷清。至于奏书,寡人正寻思着让孔内侍搬来在这里看。”
一旁的穆萌一直默默无言,她暗自神伤起来,就是这么好的机会,姨母依旧未提到她半句,而是继续道:“奏书关系着国家要事,怎能搬到一个姬妾的殿中批阅,这不符合规矩啊,君上。”见鲁公听不进去,她接着说:“君上,您不要觉得臣妾在这里危言耸听,既然国事君上都不介意与汐夫人分享,那臣妾和您打个赌:如今叔孙氏屯兵八万在北大营,若是叔婼再有什么异动,出了问题,那汐夫人就是奸细。”
这赌约甚是毒辣,因为在场的都有利益上的牵扯,并不会把此事宣扬出去,唯独一个“外人”千汐,若是泄露出去以至于叔孙氏有任何动作,那定是汐夫人传出去的,而且汐夫人已认了叔婼为干祖父,这层关系尚无法说清,更要命的是,她认定叔婼已倒戈,是在帮季孙氏夺回北境的掌控权。
鲁公扬手一挥,厉声道:“不必了,夫人不必处心积虑欺负紫儿了,她经受不住这样的毒辣手段,夫人有何怨气尽管冲寡人来。”鲁公开始不悦起来,他已厌倦了女人之间无谓的斗争。
以前觉得昭穆夫人可怜,处置了欺负她的女人,现在那种令他生厌的日子又要重蹈覆辙,他已被弄迷糊了,不想再信谁,他冷冷道:“叔婼的兵马调去北大营是紫儿提议的,寡人觉得有理,亲自下令让他去的,你还要赌吗?”
昭穆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鲁公,往后一载,重重地跌坐在地上,穆萌忙去扶。她气得眼睛都红了:“君上不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吗?真是红颜祸水啊,红颜祸水。”
汐夫人也是第一次看到昭穆夫人如此失态,只见她欲言又止痛苦万分的神色溢于脸上,似是有苦说不出,脸上全是泪,想说什么说了几个字又咽了下去。
鲁公看了有些疼惜,他的正夫人也是个柔弱的女子啊。万一,万一昭穆夫人的想法是对的呢?他再“执迷不悟”下去,这国岂不是……他不敢往下想,他思索了个折中的办法。
鲁公先将昭穆夫人扶起,再严肃道:“既然夫人如此执着,寡人就和你打个赌:你一直说衍儿居心叵测,与一众人等联合欲左右鲁公。那寡人今日便拆了这个联盟。”
昭穆夫人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
鲁公踱步再思忖了片刻,道:“现今时机日益成熟,寡人让衍儿设计抓季秋入宫,以她为人质,待季孙氏混乱之时,寡人先派叔孙氏将其剿灭。”
“夫君高明,在叔孙氏背后,我们再备一支队伍,以防万一。若是公子衍不照做,便说明他对您有二心。”昭穆夫人仿佛找回了当年夫妻俩“并肩作战”的熟悉感,游刃有余地补充说明道,到时候就算他二儿子做了,也可以高他个言行不一,是个阴险小人,再把众怒都推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