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公从政以来,能够虚心纳谏,听取采纳晏婴、弦张等人的建议,放手贤臣治理国家,从而使齐国在短短的几年间由乱入治,人民生活得到了较大的改善,他的文治武功使齐国得以强盛一时。
这些种种都说明他不是脑子一热就会冲动之人,他虽答应了护送鲁公回国,但一切都在按部就班,不曾因谁的劝说而动摇分毫,那日大夫子将前来觐见他,来与他商谈伐鲁之事。
子将说:“鲁国大夫申丰、汝贾答应送给臣下和高龁大人八万斗粟米来劝说您不要伐鲁。”
这事齐公知道,之前高龁也来向他禀报过,他示意子将继续说下去。
子将言:“臣下虽没有接受,但臣下认为鲁国群臣不能事奉鲁公,有怪异。宋公为鲁公到晋国求援,请求护送鲁公回国,死于途中。叔孙婼请求护送鲁公回国,无病而死。不知是上天要抛弃鲁公呢?还是鲁公得罪了鬼神呢?希望主君姑且等待。”
这已不是第一个大臣和齐公这么说,就目前形势而言,齐国的确不宜再出面帮助鲁公,若是加上瑾儿这个外孙女他可以考虑再推鲁公一把,但前提是她是如假包换蘭儿的女儿。
“那就在寡人册封瑾儿为紫霞公主之后再议此事。”齐公让子将先行退下。他的态度慢慢冷却也是有原因的。他这段日子没少去亲近他的“外孙女”,关于蘭儿她一无所知,总以“母亲生瑾儿没多久就去世了”为由避开他的提问,然后就是无休止地哭,也许小女孩都是这样。
但他的外孙女不应该是这样的,因为他的女儿姜蘭从不言败,比男子还要刚强,她的女儿竟没有半分与她相像。再者,瑾儿老是说季意如的不是,赞美鲁公与昭穆夫人的德行,这点若建立在“为母报仇”倒也说得过去。最后,她天天要求寡人许她“紫霞公主”的名分,他实在不喜,他不希望自己的外孙女是个急功近利、戾气过重的人。
若她真是他的外孙女,他便要好好管教她,若不是,他不敢想下去,毕竟鲁公是以他的信誉为瑾儿作保,所以他应下了封瑾儿为“紫霞公主”这件事。
幻葉宫,侍女烟清正帮着穆谨试穿册封时穿的大礼服,穆谨对接受这个高贵的身份一点也不感到意外,而是认为是自己应得的。她成日里端起公主的仪态,规矩地向齐公请安问礼,她作为她的亲外孙女,理应对她的要求有求必应。
她试完衣服,坐下来想着:等册封之礼一过,她就有了新的身份,到时候她再去求“外公”,让他嫁到洛云,嫁给她梦寐以求的男子。齐国和破落的鲁国只能相提并论,只要外公……
正在这时,吕四急急推门而入唤道:“瑾儿妹妹,我。”他边走边说。
却不曾想被穆谨喝断:“放肆,我们虽是表兄妹,但你是庶出我是嫡出,我若客气唤你声表哥,但表哥要称我为公主殿下才是。”穆谨趁他还没走近白了他一眼,眼下他对她已无用,但这“表哥”仍对她痴心一片,像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她很是厌烦。
吕四上前殷勤赔礼道:“是是是,公主表妹。”他在穆谨严厉的眼神下只敢再上前一步,他接着说:“表妹,你真是料事如神,昨天晚上真有个女子半夜来我家说她是我祖父失散多年的外孙女。”
穆谨心里咯噔一下,是季秋。
吕四继续道:“当时这是吓死表哥了,大晚上一个姑娘家家来到一个男人屋里,我还以为要失身了呢。”吕四抱胸一副恐惧状。
穆谨心中又白了他一眼,谁关心你这个了。她态度有所缓和,勉强地笑道:“那然后呢?”
吕四自顾地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穆谨对面,绘声绘色道:“之前表妹有提醒过我的,对照她的品性,她肯定就是你说的想冒充你的那个庶姐了,所有表哥二话不说,把这个不要脸的骗子捆了。”
“人在哪?”穆谨完全不顾仪态,抓着吕四的胳膊道,季秋狡猾,若是再听她说上几句,她的身份必定让人起疑。
吕四一脸吃惊状,他从没见过穆谨如此主动,他邪笑着抓了穆谨的一只手道:“人在我这啊,瑾儿妹妹这么激动做什么?”
登徒浪子,她早就听人说吕四是游历各国的饱学之士,呵,换句话就是仗着家里有钱游手好闲到处瞎逛。但眼下她有求于他,不得不服软,她僵笑着用两根手指把吕四的手移开,道:“四哥哥能不能卖瑾儿个面子,把人交给我处理啊,毕竟她是瑾儿的姐姐,家有家法,瑾儿还是想放她一马,有什么过错交给长辈们处理。”
吕四憋着嘴摇头道:“妹妹实在是太善良了,哥哥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家中长辈?难道你要把她带回季家?这不是羊入虎口吗,不成不成。”
这个蠢货,穆谨忙摆手解释:“不是的四哥哥……”
吕四叉着腰怒不可遏道:“哥哥早知道妹妹会心软,所以哥哥早绑了她把她押解到祖父面前,现在我们就去拆穿她,像这种人就应该千刀万剐。”
“走,瑾儿妹妹。”吕四大义凛然地再一次抓着穆谨的手把她带出幻葉宫,穆谨欲哭无泪,在她出去的那刻,她给烟清使了个眼色:速唤鲁公和姨母。
繁花厅
齐公与季秋大眼瞪小眼对峙了很久,齐公在想这人活腻了吗,冒充我外孙女,季秋则在想认亲道路好艰难,站着腿酸。
吕四拉着穆谨走到繁花厅外,穆谨见齐公看她那种殷殷期盼的眼神,再看季秋正被五花大绑站着,她就来了底气,先于吕四一步迈过门槛。
穆谨疾跑者跌了一下再扑通一声刚好跪在齐公面前,她掩面而泣委屈道:“外祖父,就是她想冒充瑾儿的身份,想必四哥哥都和您说了吧,请外祖父为我做主啊。”这招是在昭穆夫人那学来的,打亲情牌。
穆谨对齐公哭完再对吕四哭,就吕四那傻子懂得怜香惜玉,在她旁边不停劝慰,季秋很奇怪齐公尽也没多怜惜他外孙女,都有一会儿了还没叫她起的意思。
“齐公,小女叫季秋,家父鲁国正卿季意如。我看瑾儿妹妹恐怕还得哭一会,能否先帮我松绑给我张椅子坐,来者是客嘛,毕竟我是被你们‘请’来的。”季秋像齐公行了大礼,齐公这会竟出乎意料地让她先起身。
穆谨看了更加憋屈,但她细想起来是自己是有些过了,于是擦擦眼泪自己站到一边。
“放肆,犯了重罪的人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客’。”昭穆夫人提起裙摆,急急赶到繁华厅内大喝季秋道,身后跟着鲁公。
季秋亦给昭穆夫人行了大礼,再问她:“敢问臣女犯了何重罪。”
“冒充齐公外孙女。”穆谨指着她道。
季秋点点头,“哦,是这个啊,没冒充是真的。还有吗?”
穆谨好似看到了多么不要脸的人一样,说了个“你”字又开始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