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门口那个飘逸潇洒的男子单手扛起一颗粗壮的大树,围观的人群啧啧称赞。
他额头两端发丝上的汗珠开始凝结,但他神情丝毫不乱,只是感到有些闷热,敞了敞衣襟,露出壮实的肌肉,又引得人群中的少女们春心萌动。
他为了显示自己的实力,又将树轻松地往上掂了一掂,正在众人拍手叫好时,他扎稳马步眼看着朝门口冲去,门外边围的人都自觉让开,包括那用来摆设的两个看门守卫。
然后,门自己开了,逸连忙刹住了脚。
“小姐!”三丫鬟齐齐喊道。
季秋着实吓了一跳,不为那声小姐,也是为了对得起逸队长如此大的阵势。然后她脸上趋于平静,对三丫鬟道:“你们都进来吧。”
季秋往里面走了几步突然顿下来转身朝着逸喊:“你就别进来了,继续在外头干活。”
逸肩上的树“通”地掉在地上,好在没砸到什么,他此刻才清醒了过来,“我在干什么?天呐,我英明神武的郑公到底干了什么?”
干了什么老百姓最清楚,围观的人群听季秋这么一喊,就知道这男子应是个干体力活的,见没什么热闹可瞧,于是就四散了去。
季秋把三丫鬟带去了若芜院,其实刚才她刚好走到家门口,在自己家谁还敢拦着她,只要不出去都行。她特地在里头听听丫鬟们会说些什么,长进了多少,没想到是听到让她汗颜的话。
她主要说的是追音和思音,她在自己屋反复强调:为何如今她们越活越回去了?原来稳重得体的思音和追音现在哪去了?你们是要把你们家小姐的底都结光了才罢休吗?来来回回那几句话,有何用?
季秋反复踱步,她真的很气,原来威严历历的“老师”追音已被她说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掌印女官”思音也好不到哪去,她们反思着自己的所作所为,的确不堪提。她们这般到底是怎么了?
季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了句气话:“你们在还不如不在的好,你们还不如晓兰呢?”
一旁站着快睡着的晓兰,耳朵很尖地听到这话立即上前:“小姐小姐,晓兰不敢居功,能给晓兰些钱买吃的吗,我们在望月楼还没吃饱呢,就紧赶慢赶来寻你。”
季秋摸摸晓兰的头,假笑着暗忖,原来她们是被她带偏了,她客气地对晓兰道:“小姐会给你很多很多钱。”
晓兰留着口水搓搓手,又听季秋压低声音道:“快给我去云掌柜那买话本子,吃的府上就有,不要浪费钱。”
这阴沉的声音吓得晓兰一哆嗦,马上一溜烟地跑远了,还不忘边跑边道:“小姐我知道了,钱我去问管家要。”
看着晓兰走远,季秋心情大好地坐回到靠窗椅子上晒着太阳,她让追音和思音起来。
季秋转着手指,来回翻飞,自己为何那么高兴呢?因为三丫鬟回来了,这下房间里有人伺候,有人就不能继续待着了。
某天子再也不会大白天来出现在这,他总不能当着侍女的面对她不轨吧,她夫君可不是那种偷偷摸摸的人,季秋确信道。
蓊郁斋
穆谨的院子其实没有修过,还是原来的模样,有些破旧了。她觉得这样更能让她想起落魄时的惨样,以至于自己不会被如今的繁华迷了双眼。
她的侍女烟清已被她半路拿来卖了果腹,所以不能完成她的”一日一省“,但泡在冰冷的泉水里总是能的,现下,她刚跑完上来,又给自己烹了一碗温热的姜茶。
擦干湿发,她把一架古琴放于膝上弹奏自娱。在越国那个令人不齿的”越界“,她已把琴技练得炉火纯青。
从卑劣到高贵,穆谨已切换自如,如今谈起女闾亦或是在越国的那段经历,她已淡定如常,有些事她自己已经不在乎了,譬如与她的母亲共同拥有一个男宠。
她抚着自己的肚子,是那卑鄙的小白脸骗了他,骗她有了身孕,已达到控制他的目的,所以她一发现,就设计让他主动去勾引季秋,没想到他这么没用。
母亲生下来的可以说是继承人,她生下的算什么?只能被说成野种,受人唾弃。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她端起那碗下了极重红花的”姜茶“,闭着眼正欲服下。
外头侍女道:“小姐,天子陛下与公子衍驾到。”
躺在榻上如一滩死水的穆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天子此次来正卿府,可谓是最隆重的一次,他的仪仗包括“导驾”、“引驾”、“车驾”、“后部鼓吹”、“后卫部队”,组成,最后则为诸卫马队、左右厢二十四队骑兵和十二支旗队组成的旗阵。
鲁国最气派的正卿府门前的四条大街都被这些阵仗围得水泄不通。这都亏了我们的郑公,向公子衍在鲁国借来的这些人。
公子衍充当主人,天子为客,二人一左一右并排站着出现在正卿府门口,郑公凑个人数站在后边。
穆谨身着华服前来接驾:“正卿府夫人之女穆谨拜见天子殿下,公子衍表哥。”穆谨礼数周到地向二位磕头,一切妥帖。
天子轻车熟路地走进正卿府,穿过一门、二门,穆谨终于叫住了她:“陛下,正卿大人现下抱恙,在家中静养,母亲大人也在安心养胎,所以由民女来迎驾。”穆谨半低着头禀报道。
姬辰意思着点了点头,他问:“寡人会去看望正卿大人的,等会还是让季秋出来服侍寡人吧,她,在家吧?”
穆谨暗恨,为何家中没有季秋时天子从来不会来,天子来了季秋又正好在,她犹豫着道:“姐姐,季秋她有可能不方便接驾。”
“放肆,懿夫人的名讳是你这等人可以直呼的?”只有他可以叫秋儿的名字,别人叫是几个意思?
郑公立马走出队列,把穆谨按在地上。
穆谨一开始以为天子直呼季秋是不在意她,搞不好她的“懿夫人”也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给随便封的,是自己失策了,不过她还是顺着往下说了:“民女该死,只是……只是姐姐她刚来家中,我每次去,她的房里似是有男人。”穆谨说得很轻,很轻。
“寡人去看看。”说着,大步朝向若芜院的方向而去。
穆谨也听不出这是何意,但天子并没有责备她,这说明?她正要跟上去,就见公子衍拦住了她,公子衍说:“瑾儿妹妹,我们借一步说话。”
穆谨看见公子衍异于寻常的表情,又听见他那声“妹妹”,他以前最多叫过她表妹,今天这是怎么了,她怎么看不清眼前的“天气”阴晴。